一九六三年一月十五日,凌晨三点,太平山顶陈宅。
书房里的座钟,刚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嗒”响,指针精准卡在三点整。
窗外,维多利亚港沉在墨色的夜里,原本稀疏的灯火又暗了几分,只剩几艘远洋货轮的导航灯,在黑沉沉的海面上规律闪烁,冷幽幽的光,像困在深海里的兽眼,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陈东和衣靠在皮质沙发上,后背绷得笔直,手边的玻璃杯里,浓茶早已凉透,杯壁凝着一层薄薄的水珠。
他闭着眼,眼睫却微微颤着,眉心的褶皱深得能夹住纸片。
半个月前那份来自瑞士的预警电报,像根细针,日夜扎在他心上。“管控清单”四个字,更是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东兴所有人的头顶。
甲一牵头的“深蓝”预案,已秘密跑了两周。找非美供应链、核核心人员背景、封研究院敏感物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可谁都清楚,这不过是风暴来前,勉强喘的口气。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炸响,力道重得反常,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陈东猛地睁开眼,眼底没有半分睡意,只有一片冰透的清明,连指尖都下意识攥紧了。
“进。”
门被猛地推开,周海生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来,手里没拿熟悉的文件夹,只捏着一卷窄长的纸带——刚从电传打字机上撕下来的,还带着油墨的温热,以及一股刺鼻的机器味。
他脸色在昏黄的台灯下白得吓人,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走到陈东面前时,双手都在抖,把纸带递过去的动作,重得像托着千斤重物。
“董事长……清单,公布了。”
“美国商务部那边,刚发的正式公告,我们的名字……在上面。”
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止不住的发颤,每一个字都砸在空气里,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东抬手接过纸带,指尖先触到纸张上残留的机器热度,紧接着是油墨粗糙的触感。他缓缓展开,台灯昏黄的光落在纸带上,一行行电传机特有的等宽英文字母,狠狠撞进眼里。
“美国商务部相关部门公告第63-015号……依据《出口管制相关条例》……现将以下实体列入‘重点管控清单’……东兴实业集团……下属荣耀电子、东兴精密仪器、东兴电子研究院……”
“限制理由:涉嫌违反美方出口管制合规要求,商业往来中涉及部分受管制技术领域,未完成完整合规申报流程,可能影响美方相关产业竞争秩序……立即生效。”
纸带末尾的日期时间清晰刺眼:1963年1月15日,华盛顿时间下午4时30分。
香港此刻,正是凌晨三点,最黑暗、最熬人的时候。
书房里瞬间没了声音,只剩陈东的呼吸声,平稳却沉重,还有指尖无意识摩挲纸带的沙沙声,格外刺耳。
“范围……比预警的还大。”
陈东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出情绪,可每个字都像浸过冰水,冷得刺骨。他抬眼看向窗外,墨色的夜里,导航灯的光依旧在闪,却照不进半点暖意。
“荣耀电子、精密仪器、研究院……这是要把我们未来十年的路,直接堵死。”
周海生喉结狠狠滚了滚,艰难地补充,声音里满是焦灼:“公告还说,所有和清单实体相关的交易,只要沾美国原产地的商品、技术,哪怕是间接合作,都受限制。”
“法务部刚初步判断,不光是清单上的公司,连跟我们合作的企业,只要产品有美国成分,都可能被查,尤其是……我们的出口业务,要完了。”
陈东把纸带轻轻放在茶几上,指尖捏了捏眉心,起身走到窗边。
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映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影。凌晨的香港还在沉睡,可这份跨洋而来的公告,已经把东兴的平静,撕得粉碎。
“通知下去。”
他没回头,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集团所有核心负责人,陈伯谦、你、雷刚、陈明、冯博士、赵文栋,还有荣耀电子、屈臣氏、牛奶国际、东兴医疗的总经理,一小时后,顶层紧急会议。”
“用保密线路通知,会议期间,不允许任何记录。”
“另外,让甲一和甲二立刻就位,大厦所有通讯线路,执行‘深红’级反监听屏蔽。”
“是!”周海生肃然应命,转身快步离去,关门的声音都透着仓促,像是在跟时间赛跑。
陈东独自站在窗前,抬手擦掉玻璃上的薄雾,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可他知道,东兴的寒冬,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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