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东兴大厦顶层，绝密会议室。
厚重的隔音门紧紧闭着，把外面的微光全挡在门外。室内只开了几盏壁灯，昏沉的光打在墙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压得人胸口发闷。
长条会议桌旁，十几张熟悉的面孔坐得笔直，却没一个人说话。东兴帝国的核心层，此刻全都沉着脸，眼底满是凝重，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只剩纸张翻动的细碎声响，在死寂里格外清晰。
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张薄薄的纸——清单公告的中文摘要，字不多，却字字重如泰山。
陈东坐在主位，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雪茄，指节泛白。他缓缓抬眼，目光扫过众人，每落在一张脸上，都能看到藏不住的焦虑和慌乱。
“都看完了？”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进沸水里，瞬间打破了窒息的沉默。
负责东兴实业的老周，第一个猛地抬头。这位跟着陈东打天下的元老，此刻脸色铁青，手指狠狠拍在桌上，纸张被震得发颤，声音里满是怒火和焦灼：
“董事长！这哪里是合规审查，这是要断我们的活路！”
“公告说跟我们相关的交易都受限，‘东兴实业’是实业全资子公司，西尔斯那些美国大客户，合规部门比谁都严，只要沾一点风险，肯定立刻停订单、扣货款！”
他越说越激动，额角的青筋突突跳着，胸口剧烈起伏：
“实业去年对美出口占了四成利润，元阳丹’的欧美代理更是现金奶牛！要是这块停了，不出一年，集团资金周转就会崩！”
“工资要发，供应商货款要结，银行利息要还，还有……”他看了陈东一眼，话没说完，可眼里的急切所有人都懂——芯片研发、甘霖行动，全是吞金兽，没现金流撑不住！
负责东兴地产的陈伯谦，紧接着皱着眉开口，脸色比老周好不了多少，语气里满是沉重：
“董事长，地产这边压力也扛不住。咱们好几个在建楼盘，都靠集团统一融资，海外的合作方已经来问风险了。”
“要是资金周转紧，楼盘停工是小事，后续拿地、融资成本都会涨，地产回款慢，扛风险能力比实业还弱，一旦出问题，就是连锁反应。”
周海生跟着沉声开口，声音里满是无奈：
“航运这边也麻烦。十七条航线要挂靠美国港口，或者运货到美国，按‘间接合作’的规矩，只要货物有美国零件，或者用美国银行信用证结算，都可能被卡。”
“长期合约要面临违约，保费也得涨，短期利润和航线稳定，全要受冲击。”
东兴医疗的总经理，脸色白得像纸，声音都在发颤：
“欧美那边的药品代理，刚发了紧急消息，说对‘元阳丹’后续合作极度担忧，要我们立刻证明跟清单没关系，不然就停支付、停推广……这块的利润增长，彻底断了。”
荣耀电子的负责人，头埋得很低，声音里满是绝望：
“我们的收音机、电蚊拍，主要市场就是欧美和东南亚，现在出口许可证、核心元器件进口都受限，生产线可能都要停……”
会议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沉默的陈明和冯·霍夫曼博士，眼里有关切，有忧虑，还有一丝藏不住的迁怒。
老周深吸一口气，看向陈明和冯博士，语气沉痛又急切：
“陈院长，冯博士，你们的芯片研究厉害，8微米突破了，5微米在望，我们都知道芯片是未来。”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现在没现金流，船停了、药卖不动、货堆仓库，东兴撑不过今年，别说5微米，所有人都得喝西北风！”
他转向陈东，几乎是恳求着开口：
“董事长，当断则断！要不把芯片研发适当划分出去，或者先停大规模投入，跟美方表表合规的诚意，先保住吃饭的业务再说！”
“我反对！”
陈明猛地站起来，椅子腿蹭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这位一向温和的学者，此刻满脸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芯片不是普通业务，是东兴的脊梁！是我们以后能跟欧美日企业平起平坐的底气！现在放弃，就是自毁长城！”
“我们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才、攒下的技术，散了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老周，今天割芯片，明天他们就能用同样的理由，逼我们割航运、割地产、割一切！到时候东兴只剩空壳，还谈什么未来？！”
“没了现在，哪来的未来？！”消费品板块的高管，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声音里满是烦躁。
“够了。”
陈东的声音突然响起，依旧不高，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瞬间让争吵停了下来。
他把雪茄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双臂撑在桌面上，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满是情绪的脸，一字一句道：
“老周说的现金流危机，是事实；海生说的航运风险，是事实；陈明说的技术脊梁，也是事实。”
“但你们争的，是伪命题。”
会议室里彻底静了，只有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陈东的目光，变得格外锐利，像是能穿透眼前的困境：
“今天为了保住便利贴、塑料花、‘益元丹’，就自断芯片这条腿，向美方妥协，明天他们就会得寸进尺，逼我们割掉更多产业。”
“直到把东兴拆成只能代工、利润微薄，生死握在别人手里的公司，甚至直接消失。”
“这不是商业竞争，是要我们交出发展的主动权，永远被动挨打。”
“这一刀，我们不能自己递过去。”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没有切割，没有退缩。但生存危机，必须解。我决定，启动双轨制应对。”
“A计划：用非核心利益，换核心业务的生存时间和空间，把清单的壁垒凿开一道口子，让消费品、药品、普通航运能继续转，为我们争取时间。”
“b计划：‘火种计划’进入最高战备，用A计划换来的时间和资源，全力攻坚芯片、材料、设备自主化——这不是备选，是唯一生路。”
他看向老周和周海生：
“老周、海生，你们负责稳住现有业务，跟欧美客户沟通，争取缓冲期，必要时动用汇丰、渣打的关系拿过桥贷款，稳定信心。告诉静薇，慈善基金会预算先维持现状，不能加。”
“是！”两人齐声应命，眼里多了几分坚定。
陈东又看向陈明和冯博士，语气放缓却满是笃定：
“研究院预算不仅不砍，还会大幅增加。但你们要做好准备，美国的设备、材料可能会全断，得带着团队啃硬骨头。‘火种计划’细节，会后单独谈。”
陈明和冯博士重重点头，眼里的绝望褪去，重新燃起了火光。
“散会，海生留下。”
众人心情复杂地起身离开，厚重的门关上，会议室里又只剩陈东和周海生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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