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地间一片墨色,唯有星月微光勾勒出山峦与营垒的轮廓。果然不出贾诩所料,白日里被杨奉、杨定轮番袭扰、不得安生的李傕大军,趁着夜色开始了秘密的拔营撤退。
段煨亲率五千精锐,其中包含几乎全部可用的骑兵,人衔枚,马裹蹄,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狼群,悄无声息地逼近了李傕那依旧亮着零星灯火、却明显透着一股慌乱气息的大营。
远远望去,只见李傕营内人影幢幢,火把移动频繁,夹杂着压抑的催促声和车马辚辚之声,显然正在匆忙撤离。
段煨伏在一处土坡后,眼中寒光一闪,低喝一声:“举火!进攻!”
刹那间,数千支火把同时点燃,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段煨一马当先,长剑直指敌营:“杀——!”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骤然爆发,五千养精蓄锐已久的汉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李傕大营!
李傕此刻正心烦意乱。白日里的袭扰让他未能好好休息,撤退事宜又千头万绪,为了稳定军心,他并未告知普通士卒粮草已断的真相,只说是战略转移。他留下了两千老弱辅兵虚设旗帜、看守空营,企图迷惑对手,主力部队则已分批悄悄撤离了近一半人马。他自以为安排妥当,正准备带着中军亲卫最后一批离开。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震天喊杀声和漫天火光,如同晴天霹雳,将他震得魂飞魄散!
“何处来的兵马?!怎么回事?!”李傕惊骇欲绝,勒马四顾,只见营寨四周已被火光照亮,无数敌军正汹涌而来!他留下的那两千老弱辅兵,本就被主力抛弃而心怀怨愤,又骤遇如此猛攻,顿时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抵抗的意志?稍一接战,便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营门几乎是顷刻间就被段煨的铁骑冲破!
“保护大将军!快走!”亲兵将领见大势已去,也顾不得许多,簇拥着惊魂未定的李傕,打马便向营寨后方预定的撤退路线狂奔。什么金银细软、什么仪仗文书,此刻全都顾不上了,逃命要紧!
马蹄声如雷,段煨率领骑兵如同锋利的楔子,狠狠凿入混乱的敌营,见人就砍,逢帐便烧,尽情扩大着混乱。
李傕军的撤退序列被彻底打乱,后军不知前军情况,前军听到后面喊杀震天更是拼命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李傕在亲兵簇拥下仓皇策马,刚冲出主营乱局,正撞见一名军司马领着约三四百士卒,勉强维持着队列向营外撤退。这军司马姓陈,颇有些能耐,在如此混乱中竟还能收拢部分人马。
李傕眼中凶光一闪,猛地勒住战马,马匹人立而起,发出嘶鸣。
他挥鞭直指陈司马,厉声喝道:“陈司马!你来得正好!即刻率你部人马,掉头回去,给本将军死死堵住寨门!务必挡住追兵!”
陈司马闻言,脸色瞬间惨白。
他抬眼望去,只见主营方向火光冲天,杀声震地,溃兵如潮水般涌来,身后段煨的骑兵蹄声如雷,越来越近。
此刻回去堵门,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他急忙抱拳,声音带着颤抖:“大将军!此刻营门已乱,溃兵冲撞,追兵顷刻即至,末将这点人马如何挡得住?这……这分明是……”
“是什么?”李傕不等他说完,便恶狠狠地打断,声音冰冷刺骨,“军令如山!你敢抗命?此刻若退,乱我军心,本将军立刻将你就地正法!你若敢死在这里,念你殉职,长安城中你的家小,本将军或可代为照拂一二;你若贪生怕死,违令不前……”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威胁如同毒蛇吐信,“那你一家老小,就休怪本将军军法无情,陪你一同上路!”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司马心上。
他浑身一颤,抬头对上李傕那双毫无温度只有狠戾与算计的眼睛,深知此人绝非虚言恫吓。
自己若死在此地,家人或有一线生机;若敢违逆,立刻便是满门俱灭的下场。乱世之中,小人物命如草芥,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绝望涌上心头,陈司马咬紧牙关,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最终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末将……遵命!”
他猛地调转马头,对着麾下那些尚且惊魂未定的士兵,强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嘶声吼道:“全军听令!后队变前队!随我杀回营门,构筑防线!大将军已去调集援兵,我等只需坚守片刻,援兵即至!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士兵们不明就里,见主将如此决绝,又听闻“大将军调援兵”,慌乱之中竟信了几分,下意识地跟着呼喝起来,勉强转身,迎着溃散的人流,逆向冲杀回去。
陈司马挥刀砍翻几个冲撞阵型的溃兵,声嘶力竭地指挥布防,竟真的在混乱的营门处,依托残存的栅栏和车辆,仓促间拉起了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然而,就在他拼死稳定阵脚,甚至一度稍稍阻滞了溃兵潮水的时候,他抽空回头望去,只见李傕在一众亲卫的严密保护下,早已打马远去,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李傕不再多看那军司马一眼,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打马扬鞭,头也不回地向着西方长安方向疾驰而去,将身后的喊杀声、哭嚎声以及那名被他亲手推入绝境的军司马,尽数抛在了越来越远的黑暗中。
那军司马姓陈,看着李傕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苦涩与绝望几乎将他淹没。但他深知李傕手段酷烈,言出必行,若自己此刻违令或溃逃,远在长安的家小必遭毒手。
求生的本能和对家人的牵挂,迫使他压下所有情绪,嘶声力竭地吼叫着,挥舞着佩刀,将身边惊惶失措、试图跟着大队溃逃的败兵强行拦截下来。
“站住!都给我站住!大将军有令!就地结阵!阻击追兵!”
“慌什么!大将军已去调援兵!我等守住此地,便是大功一件!”
“长枪手向前!弓弩手据守残垒!快!违令者斩!”
陈司马平日在这部军中素有威望,加之溃兵们惊魂未定,见他如此镇定指挥,又听闻“大将军去调援兵”,混乱之中竟真的被暂时稳住。数百名残兵在他的呵斥和带领下,利用营寨残留的栅栏、车辆和鹿角,仓促间构建起一道简陋的防线。
他们刚刚勉强列阵,段煨率领的追击先锋便已杀到。火光下,只见前方黑压压一片敌军严阵以待,箭矢如雨点般泼洒过来,冲在最前的几名骑兵顿时人仰马翻。
段煨见状,勒住战马,眉头一皱:“嗯?李傕军中竟还有如此人物?”
他经验丰富,立刻看出这道防线虽然仓促,却正好卡在了一个关键的隘口,强行冲击必然要付出代价,也会耽搁宝贵的追击时间。
“停止前进!弓弩压制!步卒结阵,准备强攻!”段煨果断下令。
就在段煨调整部署的短暂间隙,陈司马抓住机会,指挥手下不断放箭,并将更多溃散下来的士兵收拢入阵中,防线竟隐隐有加固之势。他麾下的士兵见追兵被暂时挡住,心中也燃起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许……或许真能等到“大将军的援兵”?
然而,陈司马自己心里清楚,这不过是饮鸩止渴。他每多阻挡一刻,就为李傕多争取了一丝逃命的时间,但对自己和身边这些被迫留下的弟兄而言,每多一刻,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他望着西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早已不见李傕的踪影,只有无尽的绝望。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在这位“大将军”眼中,他们这些人的性命,与可以随意丢弃的草芥并无区别。
自己方才还试图稳定军心,转眼间却成了被用来垫背的弃子,这其中的讽刺与悲哀,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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