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阴对峙已有数日,李傕已经停了两日没攻,正是双方静待之时。
白日军议,刘协展开徐晃送来的军报,起初是越看越喜,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信中,徐晃详细叙述了他如何通过新丰方向的探马早早锁定李傕的粮队,却引而不发,耐心尾随,直至其行至渭南与华县之间那片最是松懈、首尾难顾的地段,才骤然发动突袭,一举成功。
更妙的是,徐晃得手后竟大摇大摆返回高陆,算准了长安的李暹既不敢、也无力出兵追击——来少了是送死,来多了又恐凉州马腾韩遂二虎趁虚而入,只能硬生生吞下这枚苦果。
“好!好一个徐公明!胆大心细,算无遗策!”刘协忍不住击节赞叹,兴奋地将信递给身旁的刘艾,“刘艾,你念,大声念出来!让诸位将军和公卿都听听徐将军的捷报!”
刘艾躬身接过,清了清嗓子,开始朗声诵读。
他声音洪亮,将徐晃如何设伏、如何劫粮、如何凯旋的过程描绘得清晰生动,帐内众将如杨奉、杨定、段煨等人听得也是面露喜色,频频点头。文臣如杨彪、士孙瑞亦抚须微笑,深感欣慰。
然而,当念到战报末尾,提及董承夜间拜访、刻意攀附拉拢之时,刘艾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刘协,眼神中带着询问——这部分内容,涉及朝廷官员,更是敏感的外戚,是否要当众念出?
刘协正沉浸在徐晃建功的喜悦中,起初看得快,这部分细节确实略过了。此刻见刘艾迟疑,他眉头一皱,随即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念!接着念!此处皆朕股肱之臣,无不可言之事!”
刘艾只得硬着头皮,将董承如何自称外戚、如何希望与徐晃“多走动走动”的言语原原本本念了出来。
刹那间,帐内的气氛为之一变!
武将那边倒还好,杨定、段煨等人只是觉得这董承有些不知所谓,并未多想。
张济更是暗自撇嘴,心道这厮手无兵权还四处钻营,实在可笑。
唯独杨奉,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只因这董承前些时日在新丰时,也曾以类似说辞试图与他结交,他当时碍于情面,并未明确拒绝。
而文臣一侧,反应则强烈得多。司空杨彪的眉头立刻紧紧锁起,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愠怒与鄙夷。
他心中暗骂:“这个董承!头昏至极!如今陛下亲临前线,将士用命,局势刚刚好转,正是上下同心、共克时艰之时!他远在高陆,不知砥砺臣节,反而行此结党营私、攀附武将之举!简直是丢尽了朝廷颜面,不知所谓!”
尚书令士孙瑞亦是面露无奈,微微摇头。他同样认为董承此举极为不妥,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时局艰难的叹息。
他倒不怪徐晃,反而觉得徐晃如实禀报,正是其忠直之处,只是这“忠直”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让大家都有些难堪。
刘协本人,在听清楚董承的所作所为后,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他记忆中关于董承“衣带诏”的模糊印象没有多少,此刻更觉此人面目可憎。
护驾之功未见多少,钻营之心倒是急切!尤其是在这军情紧急、众志成城之际,董承这种行为,无异于一种背叛和干扰。
他目光扫过帐下,恰好捕捉到杨奉那一闪而逝的不自然神色,心中更是明了了几分。
按原本的轨迹,杨奉和董承确实是后期护驾的关键人物,虽有私心,但终究有功。
刘协强压下立刻发作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只是低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近前的杨彪、士孙瑞等人听清:
“哼!董承此人,钻研也不是这个时候,真是看不清时务!”
这话看似责备董承不识大体,实则也带着一丝对复杂人际关系的无奈把控。
杨彪何等老练,立刻领会了圣意。陛下这是不欲在此刻深究,以免动摇人心,但已然表明了对董承行为的不满。
他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接口道:“陛下息怒。董承行事不当,老臣亦有失察之责。待日后圣驾安定,朝廷规制恢复,定当对其严加训诫,以正朝纲!”
刘协看了杨彪一眼,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此事便暂且压下,但董承这个名字,在刘协心中,已然被打上了一个需要警惕的标记。
帐内的气氛,也因这段插曲,从方才的纯粹喜悦,变得略微有些微妙和复杂起来。唯有贾诩,自始至终垂眸不语,仿佛一切皆与他无关。
贾诩这时候突然问道,讨逆将军信中是何时断粮,刘协如实相告。
贾诩思考片刻,算了算日子,然后说道:“这李傕,可能要跑,这两日肯定收到了断粮的消息。”
贾诩此言一出,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刘协闻言,立刻低头重新审视徐晃的信件,果然找到了关于截获粮草辎重具体日期的描述。他心中快速计算,脸色顿时一变:“文和是说……李傕军中断粮之日,就在这一两日?”
贾诩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如水:
“陛下明鉴。李傕三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巨大。徐将军劫其粮道,断其补给,此乃致命一击。李傕非愚钝之辈,此刻定然已收到粮草被劫的噩耗。军中无粮,军心必乱,拖延一日,便多一分溃散的风险。他唯一的选择,便是尽快撤回长安就食,同时缩短粮道,以求喘息之机。”
刘协追问道:“那他何时会跑?”
贾诩略一沉吟,仿佛在推演着什么,随即肯定地说道:“恐怕……就在今夜!”
他进一步解释道:
“李傕连续两日停止大规模进攻,是在暗中准备撤退事宜。他佯装对峙,实则是为了麻痹我军,让我等以为他仍在寻求战机,从而放松警惕。“
“其真正目的,是争取时间整顿兵马,安排好撤退序列和断后部队,以便能在夜间悄然遁走,将损失降到最低。若臣所料不差,其前锋精锐恐怕已开始秘密收拾行装,只待夜深,便会依次开拔。”
刘协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意识到战机稍纵即逝:“文和,既然如此,我军该如何应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全身而退吧?”
贾诩从容应道:“陛下,攻守之势,此刻易也!李傕欲退,我军则当转守为攻!首要之务,便是不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准备撤退。”
他条理清晰地提出方略:“其一,今日白天,便需派遣精锐部队,出营挑战,或以小股兵力不断袭扰其营垒,做出我军即将大举反攻的态势。此举意在打乱李傕的部署,使其无法安心准备撤退,疲敝其军,消耗其精力。”
“其二,也是关键所在,”贾诩声音加重,“必须准备一支精锐的追击部队。李傕今夜撤退之心必然坚决,但撤退最易生乱。我军需趁其撤退伊始,阵脚未稳之际,连夜发动猛烈追击!不求全歼,但求将其撤退军略彻底打乱,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各部争相逃命,从而最大化扩大战果,甚至可能引发其全军溃败!”
贾诩最后总结道:“此战关键在于快!攻防转换要快,追击要快!绝不能让李傕有条不紊地撤走!”
刘协听罢,只觉豁然开朗,胸中豪气顿生。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帐下诸将,瞬间便有了决断:
“好!就依文和之计!”他声音斩钉截铁,“杨奉、杨定二位将军!”
“末将在!”杨奉、杨定立刻出列。
“着你二人,今日各率本部精锐,轮番出营,向李傕军前挑战!多张旗鼓,制造声势!若其不出,便以弓弩袭扰,或以小队精兵试探其营防!总之,不能让李傕安生!务必让其今日不得安宁!”
“末将遵命!”杨奉、杨定抱拳领命,眼中燃起战意。
刘协目光随即落在段煨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重:“段将军!”
“末将在!”段煨肃然应道。
“将军连日守御,劳苦功高,华阴大营得以稳固,将军居功至伟!如今攻守易型,这追击破敌的首功,朕便交予你了!”
刘协朗声道,“即刻起,除必要守营士卒外,着你从各部中挑选最善夜战、最耐苦战的精锐将士,凑足五千之数!令他们饱餐之后,白日全体休息睡觉,养精蓄锐!待今夜敌军撤退信号一起,你便亲率这支精锐,给朕狠狠地追上去!务必将李傕的阵脚彻底打断!朕要让他这次东征,来得容易,回去艰难!”
段煨闻言,心中激动万分,这是陛下将最大的功劳和信任赋予了自己!他轰然跪地,声音洪亮而坚定:“陛下信重,末将万死不辞!必亲率锐士,衔尾急击,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好!诸将各自准备!今日,便让李傕老贼尝尝我军的厉害!”
帐内众将轰然应诺,士气高昂。一场针对李傕撤退计划的致命打击,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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