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御营兵卒惊惶不定,几欲溃散之际,军帐帘幕一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正是换回了黑衣皮甲、抱着环首剑的刘协。他这副“刘贤”的打扮,几日来在营中厮混,不少御营兵卒都认得他。
一个离得近的老兵一眼瞥见他,顿时急得跺脚,压低声音喊道:“刘贤!你怎么还在这儿!这不是你呆的地方!快!快往后跑!去城里躲躲!正拼命呢!”
刘协却浑不在意,反而朝那老兵走近几步,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面带恐惧、手足无措的兵卒,咧嘴一笑,露出白牙:“跑什么?前几日一块啃糠咽菜,分酒喝的时候,不是称兄道弟么?这真刀真枪来了,就各顾各跑路?那还算哪门子袍泽?”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老秦人还说什么来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摇摇头,似乎嫌弃自己怎么也学起那些酸儒掉书袋了。
他踮起脚尖,努力想看清前方徐晃血战的阵线,奈何这少年身躯还是矮了些,视线被混乱的人群和旌旗遮挡,只听到更激烈的喊杀声和金铁交鸣。
那老兵见他还不走,更是焦急,几乎要上手推他:“你是个读书人,跟我们这些糙汉子不一样!快走!别犯浑!这仗不是你看的!”
刘协却站稳了,目光转回那老兵脸上,反问道:“我走?那你为何不走?”
那老兵被问得一怔,随即胸膛微微挺起,尽管声音还带着颤抖,却有一股朴素的坚定:“俺……俺吃了天子陛下的粮,穿了陛下发的衣,就得听令守着这里!徐上官说了,俺们在这儿打得越狠,贼兵就越以为真天子在这儿,城里……城里那位就多一分安稳!再说了……”
他声音低了下去,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阵后那些手持环首刀的督战队,喉结滚动了一下:“……后面那些爷们儿手里的刀,它也不答应啊……”
那老兵还在焦急地劝说着“刘贤”,却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那名负责弹压阵型、面色冷硬的督战队军官,在目光扫过刘协时,脸上瞬间血色尽褪,震惊得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
天子!陛下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
那军官下意识地就要转身,想立刻向徐晃禀报这惊天动地的情况。
刘协眼尖,一看那军官的眼神和动作,立刻就明白自己被认出来了。
他心中暗骂一声,此刻哪还容得层层通报?战机稍纵即逝!
“站住!”刘协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钉住了那军官的脚步,“就这几步路的功夫,你通报个屁!过来!”
那军官被喝得一愣,下意识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刘协没时间废话,他指着那比自己高大健壮不少的军官,用最快的语速下令:“蹲下!把朕扛到你肩上!快!”
军官彻底懵了,完全无法理解天子的意图,但长期的服从本能让他下意识地照做了。他慌忙单膝跪地,刘协利落地踩着他的大腿,爬上了他的肩膀。军官猛一用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少年天子高高托起!
视野骤然开阔!
前方那血腥惨烈的战场瞬间毫无保留地映入刘协眼帘。徐晃浑身浴血,犹自死战,身边亲兵已寥寥无几,夏育军则是一部分徐徐后撤,前线士卒有一部分已经撤到一半了。
而在他脚下,是惊惶未定、士气低落的御营士卒,以及周围少数几个认出他身份的军官和督战队士兵。
一股灵魂深处的市井悍勇之气直冲顶门!
刘协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汉剑高高举起,朝着整个战场,怒吼道:
“大汉天子在此——!”
“朕!刘协!就在这里!”
少年的嗓音或许还不够浑厚,但是周围的人倒是全部听见了!
“——”
天子在此?!
刹那间,以刘协为中心,那些原本惊惶的御营兵卒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扛在军官肩上、挥剑怒吼的黑衣少年,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刘贤”……是陛下?!
这是何等的……何等的恩荣!何等的……
刹那间,无与伦比的震撼、难以置信的荣耀、以及一种被极致信任所带来的巨大感动,如同滚烫的岩浆般冲刷着他们的恐惧和怯懦!
大多数御营士卒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刘协见自己一声吼效果虽有,但未能迅速传递全军,立刻对身下扛着他的军官以及周围那些激动得不知所措的士卒吼道:“喊起来!都给朕喊起来!大汉天子在此!让所有人都听见!”
那军官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嘶声咆哮:“大汉天子在此!陛下在此!”
如同点燃了燎原的星星之火,周围的御营兵卒被这情绪感染,胸中积压的恐惧瞬间转化为狂热的激动,纷纷跟着声嘶力竭地呐喊起来:
“大汉天子在此!”
“陛下在此!!”
这呐喊声起初还有些杂乱,但迅速汇成一股洪流,如同平地惊雷,然压过了战场的厮杀声,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前沿!
正死战不退、无暇后顾的徐晃,猛然听到身后传来的不是溃败的哀嚎,而是震天动地的“天子在此”的呐喊,整个人如遭雷击,动作都慢了半拍!
陛下…陛下没有去城中?他竟然就在这血肉战场之后?!
天子居然如此信任他能守住这道防线!
一瞬间,徐晃心中涌起的是无边的后怕和滔天的震撼!一股敬佩和决绝的炽热情绪猛地冲上他的头顶!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杀!”徐晃发出了一声怒吼,不顾一切地朝着同样因惊愕而动作稍缓的夏育猛扑过去!
而对面的夏育,此刻更是懵了。
天子在此?不是在城里?那伍习扑了个空?那这……这泼天的功劳岂不是就在眼前?!
狂喜和贪婪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但徐晃这突如其来的、不要命般的猛攻,却让他措手不及!
论纯粹武力,他本就不及徐晃悍勇,此刻心神激荡之下,更是被彻底压制,只能狼狈招架,连连后退!
更让夏育肝胆俱裂的是,那些原本在他眼中不堪一击、如同羔羊般待宰的御营兵卒,此刻竟像是完全换了一群人!
只见那些御营士卒,人人双目赤红,脸上再无一丝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狂热和荣耀感!他们听着身后那震耳欲聋的“天子在此”的呐喊,看着那被同袍扛在肩上的黑衣少年身影,胸中如同有一团火在燃烧!
陛下以万金之躯,与他们同食同寝,以袍泽相待!今日更亲临战阵,与他们同生共死!
士为知己者死!纵是今日血溅五步,又何足惜?!
“护驾!杀贼!”
“为了陛下!杀啊!”
御营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他们不再是畏缩不前的绵羊,而是变成了猛扑向猎物的饿狼!竟然跟着徐晃残部的步伐,向着惊疑不定的西凉军发起了反冲锋!
呐喊声震天动地!整个汉军的战线,因为天子的出现和呐喊,竟然硬生生止住了溃败之势,并且爆发出了逆转战局的狂澜之力!
夏育的西凉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打懵了,一时间竟节节败退!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夏育的部下本就因先前撤退的命令和天子突然出现的震撼而心神不宁,此刻又见前线被那群突然发疯般的御营兵卒和徐晃残部打得节节败退,更是陷入了混乱。
有的小校还在执行夏育之前撤退的指令,带着人往后缩;有的则被眼前的败局吓住,下意识地结阵自保;还有少数悍勇之徒,听到“天子在此”,又见主将夏育似乎还想冲,红着眼试图向前猛攻……整个夏育军的前锋与中军衔接处,陷入了一片混乱。
夏育本人更是焦头烂额。他既要应付徐晃的武勇,眼又顾及着天子身影,贪念和危机感交织,让他心神难安,几次想开口喝令重整队伍,都被徐晃逼得险象环生,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去,根本无力有效指挥。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
侧翼方向,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与马蹄轰鸣!
一面“安集将军杨”的大旗骤然出现,杨奉终于率领着他麾下最为精锐的生力军,按照最初的计划,准时出现在了最关键的位置!
杨奉部如同猛虎下山,以逸待劳,狠狠地撞入了夏育军那已然混乱不堪的侧翼和后阵!这一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就指挥失灵、士气动摇的夏育军,腹背受敌,顿时彻底崩溃!
“完了!”夏育亡魂大冒,眼看大军溃败在即,他再也顾不得徐晃,拼着硬受一记的风险,猛地扭头,试图对身边混乱的亲兵发出最后一道指令,哪怕能收拢一点点兵力也好!
然而,就在他分神他顾、张口欲呼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死到临头,还敢分心!”徐晃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发出一声如同霹雳般的怒喝,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双臂,趁着夏育扭头、空门大开的瞬间,大斧猛然劈下!
“噗——!”
夏育脸上的惊惶与不甘瞬间凝固,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视野天旋地转,最后坠落在沙地被徐晃坐下马蹄踏碎。
这位郭汜麾下的先锋猛将,竟被徐晃一斧拦腰斩断,当场毙命!
主将惨死,又被杨奉军彻底包围,残存的西凉军士卒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彻底消散。
“夏育将军死了!”
“我军……我军败了!”
“投降!我们投降了!”
惊呼声、哭喊声、跪地求饶声瞬间响成一片。
失去了指挥的西凉残兵纷纷丢弃兵器,跪伏在地。汉军士卒则士气如虹,四处掩杀。
徐晃在马上提着大斧,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满地的尸骸和跪倒的降兵,又望向御营士卒簇拥着的黑衣少年,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是后怕更多,还是狂喜更多。
杨奉策马而来,看着被斩杀的夏育和跪满一地的降卒,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志得意满的笑容,但一见徐晃手下兵卒伤亡惨重,面色马上不愉,正准备教训几句,此时他顺着徐晃的视线望去,正看见黑衣的少年天子刘协穿过这尸山血海一样的修罗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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