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育咬牙切齿地看着前方如同礁石般顽固的汉军阵列,尤其是那员手持大斧、在阵前来回冲杀、不断厉声呵斥稳定军心的敌将。他的骑兵冲锋被那阵致命的箭雨狠狠挫败,此刻只能狼狈退回,与汉军展开徒耗气力的弓箭对射。
“压上去!步卒再冲!”夏育嘶吼着,命令步卒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双方箭矢往来呼啸,不断有人中箭倒地。西凉军仗着人多势众,再度猛扑上去,与汉军前沿部队血腥地绞杀在一起。
刀剑劈砍骨肉,战戟捅穿胸膛,鲜血浸透了脚下的土地。
终于,那面“杨”字旗号下的部队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惨烈的消耗,阵线开始剧烈波动,出现了明显的松动,眼看就要再次崩溃溃散!
“就是现在!”夏育眼中凶光毕露,亲自拔出战刀,对身边最精锐的亲兵甲士吼道,“跟老子冲!”
他一马当先,率领着甲胄最为精良的一队亲兵,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向了汉军阵线那即将破裂的节点!
这一次,他们没有遭遇溃兵,而是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徐晃亲自率领的核心阵列!
刹那间,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双方最精锐的力量正面碰撞,厮杀得异常惨烈。
长矛折断,长刀卷刃,甲叶破碎,血肉横飞!徐晃怒吼着挥动大斧,每一次劈砍都势大力沉。夏育也状若疯虎,刀光闪烁,拼命向前突进。
然而,徐晃的心却在这最激烈的厮杀中,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对!情况不对!
按照军议约定,此刻杨定的伏兵早该从侧后猛击夏育军的侧翼!可此时却毫无动静!
就在徐晃心中惊疑不定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新丰城内方向,一股浓烟冲天而起,紧接着火光隐约可见!
那个方向……是陛下藏身的新丰校舍!
徐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陛下有危险!他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城中护驾!
陛下若有闪失,他万死不辞其咎。可是,现在他做不到!
眼前的夏育军如同疯狗般死死咬住他的防线。他作为主将,此刻若退,全军顷刻间就有崩溃之危!
“稳住!给我顶住!”徐晃只能将无尽的焦虑和愤怒转化为狂暴的战力,疯狂地劈杀着眼前的敌人,声音却因为内心的煎熬而带上了一丝嘶哑。
他被牢牢地钉死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寸步难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中那代表危机的火光越来越浓。
西凉军中,夏育喘着粗气,环首刀劈开一名悍勇汉军士卒的咽喉,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
他甩了甩头,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污,心中暗自叫苦。
这对面那将所部竟如此难啃,伤亡远超预期!这将后面还有一营,这要真啃下去,他这先锋也得死伤不少!
以前他在西凉军怎么没听说过如此人物,简直和徐荣华雄这等凶猛或治军严谨的军头麾下相仿。
就在他挥刀格开一柄刺来的长戟时,他的目光偶然穿过厮杀的人群缝隙,瞥向了汉军阵型的更深处。
只见那些死战不退的精兵之后,赫然还有一营兵马,甲胄鲜明齐整,远胜前沿,打的竟是天子御营的旗帜!
然而,这营兵马虽装备精良,阵型却显得有些凝滞,兵卒脸上大多带着惊惶,与前沿徐晃部死战不退的狠劲截然不同。
他甚至看到一名御营兵士因恐惧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虽立刻被阵中一名督战的军官模样的人挥剑斩杀,以正军法,但这瞬间的动摇却被夏育敏锐地捕捉到了!
虚有其表!绣花枕头!
夏育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疲惫与焦躁顿时被一股狂喜取代!
他明白了!面前这将才是真正的硬骨头,只要击穿他,后面那些看着光鲜的御营兵根本不堪一击!天子旌旗就在其后,大功唾手可得!
“儿郎们!”夏育嘶哑着喉咙,爆发出惊人的吼声,战刀直指御营方向,“他们的精锐快死光了!后面都是没卵子的废物!跟老子冲过去,活捉皇帝!赏金帛女子!”
他聚集起身边最后也是最凶悍的一批亲兵甲士,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一搏,不顾一切地朝着徐晃阵线那已是摇摇欲坠的节点猛扑过去!刀斧相加,血肉横飞,这一次,徐晃部苦苦支撑的防线终于接近崩溃!
徐晃目眦欲裂,一斧劈翻一名试图从他侧面突进的西凉甲士,看着自家儿郎在对方这舍生忘死的猛冲下不断倒下,阵型已被挤压得变形。
他已经顾不上心疼那跟随自己已久的五百本部精锐的死伤了,一个更可怕的念头被他想到。
阵若一破,万事皆休!陛下危矣!
绝望与决绝同时涌上心头。徐晃猛地深吸一口气,他双手紧握长柄大斧,目光死死锁定了在敌阵中疯狂冲杀的夏育。
若事不可为,那便唯有……斩将!
拼着这条命不要,若能阵斩夏育,或可暂阻敌锋!然后,他便能带着残存的兵力,杀出一条血路,冲向新丰城内救驾!
至于能否成功,能否赶到,他已无暇去想。
夏育此时杀得眼红,正待一鼓作气彻底碾碎徐晃的防线,却被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兵死死拽住了臂甲。
“将军!将军!不好了!”亲兵声音嘶哑,带着些惊惶失措,“伍习!是后军的伍习将军!他不知从何处得了密报,直接带着本部人马扑向新丰城内了!传言……传言说天子根本不在营中,是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真身就藏在城内!”
夏育闻言,如遭雷击,猛地扭头望向新丰城内那冲天的火光和越来越浓的黑烟。原来那火起是伍习已然动手的信号!
愤怒,而且憋屈。
“伍习——!你这无耻小人!奸猾鼠辈!”夏育气得几乎吐血,咒骂着,“老子在此折损这么多儿郎,苦战血拼!你竟敢抢某的大功!竖子!”
他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眼前依旧死战不退的徐晃残部,又看看近在迟尺却仿佛瞬间远去的城池,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但理智告诉他,再与此将纠缠下去,即便最终获胜,擒杀此将,那天子首功也必然落入伍习之手,他夏育只能捞些残羹冷炙!
“娘的!”他狠狠一刀劈在地上,几乎是咬牙下令,“传令!前军各部逐步后撤!亲兵队随我来!快!”
他必须立刻抽身,赶在伍习得手之前冲入城中!哪怕只能分一杯羹,也绝不能让他独吞!
战场上微妙的变化立刻被徐晃捕捉到了。
夏育军虽然还在进攻,但那股拼死一搏的锐气正在迅速消退,攻势不再那么疯狂。
徐晃稍一思索,结合城内火起和对方的变化,瞬间明白了夏育的意图——他也知道了陛下在城内,他要弃此而去,抢功!
这个念头让徐晃顿时又惊又怒!
“贼子休走!”徐晃发出一声惊天怒吼,原本固守的阵型陡然一变,竟主动向外猛攻!他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挥舞大斧直扑试图后撤的夏育中军令旗所在!
“拦住他!给老子拦住他!”夏育又惊又怒,他本想悄然脱身,却被徐晃这不要命的打法死死缠住。
徐晃此刻的目的无比明确——就算我全军覆没在这里,也绝不能让你夏育轻易带主力离开去威胁陛下!
双方原本泾渭分明的战线再次陷入极度混乱的绞杀。
这下变成了进攻方想走,守军却死命阻拦。夏育的亲兵拼死护主,与徐晃及其身边仅存的数十名伤痕累累的亲兵惨烈搏杀。
徐晃浑身是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甲胄破裂多处,每一次挥斧都感觉手臂沉重一分。他麾下那五百本部精锐经过连番血战,已死伤过半,还能站着的无不带伤,全靠他平时治军的号令严谨。
而更后方,那些原本就士气不高的“御营”兵卒,看到前方惨状,又见主将如此搏命,早已吓得两股战战,面无人色,若不是军法队还在弹压,恐怕早已溃散。
战场形势,危急万分。
徐晃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为远在城中的天子争取那渺茫的生机。
……
而此刻,徐晃身后几十步之遥的中军大帐之内,已经没有了天子仪仗,反而显得有几分冷清。
刘协,此刻已褪去小黄门伪装,换回一身玄黑色常服,外罩一件合体皮甲,正毫无形象地叉开腿坐在坐榻上。
那身显眼的皇帝冠冕礼服,今早由一个胆战心惊又不得不从的小黄门穿着,在一队杨定精心挑选的、绝对可靠的御营老兵“护卫”下,大张旗鼓地移驾去了新丰城内那处显眼的旧校舍。
而他自己,则金蝉脱壳,换回了便于行动的衣物,就留在这距离前线厮杀声不足百步的中军后营一处普通军帐内。
他怀里抱着一柄出鞘的汉剑,剑刃寒光闪闪,显然保养得极好。据他听那些小黄门所说,这是太庙里供奉的高祖斩白蛇的剑。
他嗤之以鼻,乃公用的什么剑他自己能不知道么?别说不是这一把了,就算是,这四百年早就锈成一把沫子了!
更何况,那所谓斩白蛇不过是一条寻常小蛇罢了,被传的龙身凤尾,神乎其神的。
这些狗皮帽子腐儒,倒是真的能编!
此刻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揪来的草根,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略带苦涩的草汁味在口腔里弥漫。
帐外,厮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如同沸腾的潮水般不断涌来,震得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浓烈的血腥味甚至穿透了帐帘,钻入鼻腔。
刘协却恍若未闻,只觉得这气息熟悉的唤醒了他在沙场的些许记忆。
此时他歪着头,透过帐帘的缝隙眯眼瞅瞅外面的日头,计算着时辰。
“娘的……”他低声骂了一句,吐掉嘴里嚼烂的草根,脸上尽是不耐烦,“杨定那狗杀才,磨磨蹭蹭的,是死在路上了还是被郭汜吓破了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见动静!”
他猛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玄黑衣袖被皮甲束紧,行动倒是利落了不少。
他掂了掂手中的汉剑,眼神地扫向帐外厮杀最激烈的方向,然后慢慢踱步向帐外走去。
“乃公的兵都在前面拼命,你个龟孙还想躲在后面捡现成的?”
一串粗鄙之语从十几岁的少年嘴里蹦出,格外违和,又和这沙场氛围更加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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