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启被她这含嗔带怒的眼神瞪得心头一酥,却也识趣地没再紧逼,只摸着下巴,眼珠滑溜溜地转着,正飞速盘算找个什么借口再赖上一段路。
恰在此时,前方另一间雅间的雕花木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内撞开,两个锦衣华服、却脚步虚浮的年轻男子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迈了出来,正好堵在孙妙仪前进的路上,眼看就要撞个满怀。
孙妙仪反应极快,当即柳腰一拧,向后轻盈地撤了一步,险险避开了碰撞。
“哟嗬!” 其中一个男子打了个酒嗝,眯着醉眼上下打量孙妙仪,尽管帷帽遮面,但那窈窕有致的身段和方才惊鸿一瞥的灵动步态,已足够引人遐思。
“小娘子……身手不错嘛!躲什么呀,让爷瞧瞧……是何等天仙模样……”
说着,他那只肥厚的手掌便带着熏人的酒气,径直朝孙妙仪的帷帽抓来,想要掀开那碍事的白纱。
孙妙仪眸色一冷,素手微抬,正要运劲将这不知死活的咸猪手劈开。
一只骨节分明,力道惊人的大手却已抢先一步,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那只肥腕!
慕容启俊脸上惯有的玩世不恭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山雨欲来的沉冷。
他眼眸幽深,盯着那醉醺醺的两人,声音带着低沉的威压:
“本王看上的女人,也是你们这两只醉猫能伸手乱碰的?”
那两人好事被阻,正要勃然作色破口大骂,一抬头看清慕容启那张极具异域特色的脸和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势,酒顿时醒了大半,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慕、慕容王爷!小的有眼无珠!不知王爷在此,冲撞了贵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两人连滚带爬地告罪,仓皇失措地互相拉扯着,踉跄着逃下了楼,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孙妙仪暗道一声“晦气”,抬脚便要下楼。
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那扇还未完全关拢的雅间门缝。
只见里面四五个同样衣衫不整、面色亢奋的男子或坐或卧。
他们皆穿着极为宽松的丝质长袍,其中一人正晕晕然地拿起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几粒朱红色的药丸,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飘飘欲仙、近乎迷幻的满足神情。
孙妙仪目光骤然一凝!
那只玉瓶……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画面——昨日,王玄之从案几上收起的,不正是这样一个药瓶吗?!
“美人在看什么?”
慕容离顺着她的目光也瞥了一眼屋内那不堪的景象,见她蹙眉紧盯着那群明显“嗨”过了头的男人,有些好奇。
“那是什么?” 孙妙仪抬起纤指,指向那人手中的玉瓶,声音有些发紧。
“那个?”
慕容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讥诮,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那是你们晋朝某些自命风雅的名士公子哥儿最追捧的‘仙药’,号称服之可羽化登仙,逍遥物外。实则嘛……”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不过是个叫人上瘾的毒物,名叫‘五石散’!美人儿最好离那东西,和碰那东西的人,都远点儿。”
五石散!
孙妙仪脑中“轰”地一声,仿佛一道炸雷劈开了重重迷雾!
是了!
服下五石散之后,身体会变的燥热,皮肤敏感,不能穿紧身或粗糙的衣物,需着宽袍大袖,需冷食、冷浴,需“行散”奔走……王玄之那不同寻常的宽松衣着,便有了解释!
王玄之居然在服用五石散!
“该死!”
孙妙仪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再也顾不上其他,她快速掠下了楼,身影瞬间没入门外的人流之中。
慕容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火急火燎弄得一愣,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嘟囔道:“想到什么了?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说着,他又抬起方才搂过她的手,凑到鼻尖深深嗅了一下,仿佛还能闻到那缕若有似无的冷香,眸中笑意复燃,带着势在必得的野性,“不过,够辣!小爷喜欢!”
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踱步下楼。
刚走到楼梯拐角,便听见一楼大堂靠窗的食客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唏嘘和低声议论。
慕容离挑眉望去。
只见其中一桌,围坐着几个行商打扮的汉子,其中一个体格最为健硕的汉子正口沫横飞地讲述着什么,惹得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忍不住侧耳倾听。
“……嘿!你们是不知道,浔阳地界,就前两日,出了件顶顶稀奇古怪的事儿!”
那黑脸汉子压低声音,却又恰好让周围人能听清,“听说有个寻常妇人,从集市上买了条活蹦乱跳的大青鱼,拎到溪边剖洗。好家伙!一刀划开鱼肚子,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环视一圈。听众们果然被吊起了胃口,纷纷催促:“怎么着?快说呀!”
“那鱼肚子里,除了鱼杂,竟还藏着个油纸包!”
汉子声音更低,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神秘与恐惧的神色,“打开油纸包一看,里面是张纸条,上面写着……”
他说到这里,面色一变,猛地刹住话头,不敢再说下去。
“嗨呀!”
旁边一个急性子的壮汉急得捶了下桌子,碗碟都震得跳了跳,“你这人,说话说一半,存心急死个人!到底写的什么?”
黑脸汉子只是摇头,紧闭着嘴,一副打死也不敢再说的模样。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也隐约听跑船的亲戚提了一嘴……”
“好像跟‘王’啊‘马’啊有关……”
“该不会是……‘王与马,共天下’吧?”
“嘘——!要死了!这话也能乱说?快住口!”
“……”
听到这里,慕容离脚步微顿,斜倚在楼梯栏杆上,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里面流转着玩味的光芒。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先是街头巷尾传唱的童谣,指向乌衣巷内的高门恩怨,现在又是“鱼腹藏书”的谶言,直指最敏感的权力格局……
有意思。
这建康城的水,果然深得很,也浑得很。
不知他那朵带刺又狡黠的“美人花”,急匆匆的,又是要往哪一滩浑水里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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