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员外转醒的消息如同春风,瞬间吹散了周家宅院内积聚多日的阴霾。虽然依旧虚弱,但能进水米、神志清醒,这已是天大的好转。周夫人喜极而泣,对秦山河师徒更是感恩戴德,奉若神明。
下人们忙碌起来,按照秦先生的吩咐,先将那包着兽骨糯米的不祥之物用红布裹紧,暂时安置在宅院东南角(巽位,属木,木能克土,一定程度上压制土中埋藏的阴煞残余)的一处空地上,周围撒上一圈石灰隔绝气息,等待后续处理。
院内气氛稍缓,但秦先生的神色并未放松。他深知,“腐骨煞”虽被暂时压制取出,但其长期浸淫对周家宅院气场造成的损害已深,如同久病之躯,虽去除了病灶,仍需细心调理方能恢复元气。更何况,那些明晃晃的形煞依旧存在,不断侵蚀着家运。
“夫人,”秦先生对周夫人道,“煞根已暂除,员外性命无虞。然欲家宅长安,尚需调理格局,化解外煞,引生气入宅。”
“全凭先生做主!需要如何做,先生尽管吩咐!”周夫人此刻对秦先生已是言听计从。
秦先生微微颔首,对林天缘道:“天缘,取纸笔来。”
林天缘连忙从布包里拿出师父常用的毛笔和一本泛黄的毛边纸本子。
秦先生并未立刻动笔,而是再次托起罗盘,缓步丈量,口中清晰念出各项调整方案,让林天缘逐一记录:
“一,大门为气口,首当其冲。于门楣之上,悬挂一面直径一尺二寸的凸面八卦镜,须开光加持,镜面朝外,以反射化解远处木料尖角之‘枪煞’。”
“二,东南巽位铁匠铺火煞,于院墙东南角,埋设‘泰山石敢当’一座,石上需刻‘止煞’或‘泰山’符印,以土泄火,稳定气场。”
“三,西南坤位茅厕污秽,无法迁移,则于茅厕外墙悬挂开口葫芦一对,内藏五色豆(红豆、绿豆、黄豆、黑豆、白豆),葫芦口须朝向宅外,以吸纳化解秽气。”
“四,正南离位烟囱火煞,于院内南方位,摆放黑色陶瓷水缸一口,常蓄清水,养水植三株(如铜钱草),以水克火。”
“五,正北坎位水井阴寒,须加筑井台,高出地面三寸,并制作木盖,平日盖紧,仅取水时开启,以减少阴寒之气外泄。并于井旁种植向阳花木(如石榴、南天竹)三至五株,以木泄水涵阳。”
“六,员外卧室,床头即刻移离窗口,避开气散之位。若有横梁压顶,须于梁下两端悬挂开光葫芦或麒麟踩八卦挂件化解。屋内宜多开窗通风,更换清新之气。”
“七,于宅院中央‘太极位’,开挖一小浅坑,埋入五帝钱(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一套,字脚朝上,排列成梅花状,上覆鲜土踏实,以旺宅基,稳固中宫。”
“八,所有调整,须择吉日吉时进行,尤其安置石敢当、埋设五帝钱、悬挂八卦镜等关键步骤,需配合当日时辰方位,方能效力倍增。”
秦先生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每一项调整都指明方位、物件、尺寸、作用原理,甚至细节要求,显露出极其深厚的功底和严谨的态度。林天缘运笔如飞,努力记下每一个字,心中对师父的敬佩又深一层。这些化解之法,看似简单,实则每一处都暗合五行生克、八卦方位之理,绝非胡乱布置。
周夫人和周管家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虽然许多术语不甚明了,但先生言之凿凿,安排井井有条,让他们心下大定。
“以上所述,乃化解外煞、调理内局之法。”秦先生最后道,“然,宅运之衰,非一日之寒。后续需勤加打扫,保持宅院洁净明亮,尤其角落不可堆积杂物。待人宽厚,多行善举,积累福德,方能从根本上滋养家运,使其生生不息。”
“是是是!谨记先生教诲!”周夫人连忙应承,“先生所需之物,我即刻派人去采办!只是那八卦镜、石敢当的开光,还有吉日选择……”
“无妨,”秦先生道,“器物备齐后,我可亲自处理。吉日择选,亦由我来定。在此期间,员外需静养,屋内可点燃一些温和的草药香(如艾草、苍术),净化残余秽气。”
安排妥当,秦先生便带着林天缘先行告辞,约定两日后再来。
走出周家大门,阳光似乎都明媚了几分。门外围观的人群大多已散去,只有几个闲人还在探头探脑。那位胡算师早已不知去向,想必是自觉无趣,灰溜溜地走了。
回镇尾小屋的路上,林天缘忍不住问道:“师父,那‘腐骨煞’……究竟是何人所为?为何要如此狠毒地害周家?”
秦先生脚步未停,目光望着前方蜿蜒的小路,沉默片刻才道:“风水厌胜之术,害人亦害己,非深仇大恨或极大利益驱使,常人绝不会用。周家乃镇中富户,难免引人嫉恨,或与人有生意纠纷、地契争端,皆有可能。此事,周家内部或许能查到些线索,然……”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然此等手段,阴毒损德,施术者必遭反噬,迟早自食恶果。吾辈发现并化解,已是破了其术,救了周家,亦算替天行道。至于寻根究底,乃周家自身之事,非我辈主要职责。切记,我等风水师,首要在于调理环境,化解灾厄,而非介入俗世纷争,除非因果牵连自身。”
林天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师父的话记在心里。他隐约觉得,师父似乎对追查凶手兴趣不大,更专注于解决问题本身。
两日后,吉日择定,所需器物也已备齐。秦先生带着林天缘再次来到周家,亲自为八卦镜、石敢当等物开光加持,并监督指导周家下人严格按照要求、时辰和方位进行各项调整布置。
每安置好一处,林天缘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家宅院内那原本紊乱、燥闷、阴晦的气场,便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如同淤塞的河道被逐渐疏通,新的、温和的、充满生机的气息开始慢慢流入、弥散,与残留的煞气进行着无形的交锋和替代。
当最后那套五帝钱被埋入院中太极位,覆土踏实的瞬间,林天缘仿佛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大地叹息般的嗡鸣,整个宅院的气场猛地一震,随即变得平稳、和缓、厚重起来。虽然尚未完全恢复鼎盛,但那种令人不安的衰败感和压抑感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初霁般的清新与安宁。
阳光洒落在庭院里,那些原本蔫头耷脑的花草,似乎也舒展了许多。
周员外已经能在仆人的搀扶下到院中晒太阳,脸色红润了不少,见到秦先生,挣扎着要起来行礼道谢。
秦先生摆手制止:“员外不必多礼。宅气已初步理顺,然元气恢复尚需时日。今后只需遵我之言,勤修内德,谨慎持家,自可保安泰。”
周家上下千恩万谢,奉上早已备好的丰厚酬金。这一次,秦先生并未推辞,坦然收下。林天缘知道,这是行业规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收取酬劳天经地义,亦是对自身所学和所负责任的认可。
离开周家时,镇上看热闹的人更多了,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敬畏和种种复杂的情绪。秦山河师徒二人,尤其是年纪轻轻的林天缘,经此一役,在青龙镇的地位已然不同往日。
回到小屋,秦先生将酬金分出一些,交给林天缘:“拿去,给你母亲买些滋补之物,改善家用。”
林天缘心中暖流涌动,知道师父面冷心热,恭敬接过:“谢师父!”
夜深人静,林天缘躺在床上,回想这几天惊心动魄的经历,久久不能入睡。风水之术的神奇与威力,人心的险恶与复杂,师父的深不可测与处事原则,都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他摸了摸枕边那本厚厚的《青囊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本书中所承载的,不仅仅是玄奥的知识,更是一种力量,一种责任。
窗外月华如水,万籁俱寂。青龙镇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林天缘知道,那隐藏在“腐骨煞”背后的黑手尚未浮现,而他和师父的脚下,一条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莫测的道路,才刚刚展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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