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满仓的死,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州府商界底层激起了巨大的暗涌。明面上,官府以“江湖仇杀”草草结案,但稍微有点耳目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锦绣阁”东家,不过是权力倾轧下被随手舍弃的弃子。
林逸宅院内的气氛更加凝重。那名商会成员的尸体被秘密处理,柳乘风手臂上那诡异的青黑色寒气,却如同附骨之疽,难以驱散。寻常金疮药毫无作用,伤口周围的肌肉依旧冰冷僵硬,甚至隐隐有向肩胛蔓延的趋势。
“好阴毒的掌力!”柳乘风盘膝坐在榻上,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正试图以内息强行逼出寒气,但效果甚微。那寒气如同活物,顽固地盘踞在经脉之中。
苏婉清焦急地在一旁调配着几种驱寒活血的草药,但看柳乘风的状况,也知道效果有限。
林逸面色沉静,脑海中【知识库】飞速运转,检索着关于寒毒、阴损掌法的记载,但信息繁杂,一时难以找到完全对症的描述。
“这玄魂阁的手段,果然诡异莫测。”林逸沉声道,“柳兄,你且安心疗伤,商会和外面的事情,暂时交由我和婉清。”
柳乘风咬牙点头,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懑。仇敌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自己却在此刻受伤,这让他如何能安心?
钱满仓虽死,但他留下的烂摊子和潜在威胁并未消失。“锦绣阁”群龙无首,陷入内乱,但其庞大的产业和渠道仍在,三皇子一系绝不会轻易放弃这块肥肉。同时,商会内部那几个被苏婉清察觉有异的人员,在钱满仓死后行为更加诡秘,似乎在积极向外传递着什么消息。
林逸心知,这是对方安插的钉子,意在监视,也可能是在寻找机会,给予致命一击。他并未打草惊蛇,只是让苏婉清加强了对核心工坊和账目的管控,并暗中布置,反向监视这几人的动向。
与此同时,他加紧了与州府其他中立派官员和士绅的往来。借着“格物院匠师”和“织造商会会长”的名头,他举办了几次小范围的“技术研讨”和“文酒之会”,不谈政事,只论风月与技艺,倒也结交了几位对新技术感兴趣、或对三皇子一系所作所为有所不满的人物。这张关系网虽然脆弱,但正在悄然织就。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数日之后,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原“锦绣阁”的大掌柜,一个名叫孙德利的中年人,在钱满仓死后迅速整合了部分残余势力,并得到了州府一位颇具实力的布商——周大同的鼎力支持,宣布重组“锦绣阁”,继续经营。
这周大同,表面上与三皇子一系并无瓜葛,甚至偶尔还会抨击时弊,扮演清流角色。但林逸通过李文柏的渠道隐约得知,此人与京城某位吏部官员关系密切,而那位官员,正是高文远的门生之一。
对方换了一副面孔,以更隐蔽、更难缠的方式,卷土重来了。
就在林逸思索如何应对这改头换面的“锦绣阁”时,柳乘风的伤势出现了恶化。那阴寒之气竟在夜间陡然爆发,顺着经脉直冲心脉,柳乘风当场吐血,陷入半昏迷状态,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柳兄!”林逸大惊,与苏婉清一起全力施救,用热水、艾灸、乃至林逸回忆起的几种刺激穴位的急救法轮番上阵,才勉强将那股寒气暂时压制下去,但柳乘风依旧气息微弱,危在旦夕。
寻常医药已然无用!必须找到对症的解药或是驱毒之法!
林逸心急如焚,【知识库】被催动到极致,无数关于寒毒、西域奇术的信息流过脑海,终于,一条极其冷僻的记载引起了他的注意:“西域有阴煞掌,中者寒毒蚀骨,唯以至阳之物,或生长于极阴之地的‘赤阳草’方可克制……”
赤阳草?林逸毫无头绪。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负责监视商会内部那几名“钉子”的护卫,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其中一名钉子,今夜偷偷向城外西北方向的“乱葬岗”,传递了一个包裹!
乱葬岗?那是埋葬无名尸、邪祟横生之地,正是所谓的“极阴之地”!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划过林逸脑海——调虎离山,引蛇出洞!对方传递消息去乱葬岗,或许并非偶然,那里可能藏着与玄魂阁相关的秘密据点,甚至……可能有赤阳草的线索!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柳乘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婉清,你守好家里,照看柳兄。”林逸迅速换上夜行衣,对苏婉清交代道,“我亲自去乱葬岗走一趟!”
“太危险了!”苏婉清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恐惧。
“柳兄等不了!这是唯一的机会!”林逸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坚定,“放心,我不会硬闯,只是去探听虚实。”
夜色如墨,乱葬岗磷火点点,阴风惨惨,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林逸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知识库】中关于地形辨识的辅助,悄无声息地潜行而至。他远远看到,在乱葬岗边缘一处半塌的荒废义庄内,隐约有微弱的光线透出。
他屏住呼吸,如同狸猫般靠近,伏在断墙的阴影下,向内窥视。
只见义庄内,两名身着黑色劲装、面带诡异鸟首面具的人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那晚与柳乘风交手、使用阴寒掌法的黑衣人!他们身前的破桌上,摆放着的,正是商会那名钉子传递出来的包裹,里面似乎是……林氏工坊新式织机的部分关键结构图纸!
果然是为了核心技术!
而更让林逸心头一跳的是,在那黑衣人腰间的皮囊口,他隐约看到了一抹奇特的红色——那是一种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显得异常鲜艳的、叶片蜷曲如同火焰的小草!
赤阳草?!
就在林逸心神激荡,思索如何夺取赤阳草之际,那两名黑衣人似乎交谈完毕,其中一人收起图纸,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地将那株赤阳草重新塞回皮囊。
“此地不宜久留,尽快将图纸送走。至于那个叫柳乘风的,中了我的‘玄阴煞掌’,若无赤阳草,三日之内必死无疑,不足为虑。”那使用阴寒掌法的黑衣人沙哑地说道。
另一人点头:“明白。阁中长老已至州府,下一步计划即将启动,这批图纸至关重要。走吧。”
两人吹熄灯火,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掠出义庄,分别朝着不同方向,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林逸伏在阴影里,心脏狂跳。玄魂阁的长老已经到了州府?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他看着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又想起危在旦夕的柳乘风和那株近在咫尺的赤阳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跟踪哪个?夺取赤阳草救柳乘风?还是跟踪另一人,查明所谓的“下一步计划”?
电光火石之间,林逸做出了选择。他身形一动,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朝着那携带赤阳草的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悄然追去。
柳乘风的命,必须救!而玄魂阁的秘密,他也要窥探一二!
夜色更深,危机四伏,一场在死亡边缘的追逐与较量,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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