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铁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肃杀的偏厅内炸响。
刘副总兵身上爆发出的凌厉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将林逸周身空气都冻结了。他虎目圆睁,死死盯着林逸,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撕成碎片。
林逸却依旧挺直脊梁,面色平静地迎着那足以让普通人瘫软的目光,甚至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都未曾改变。他在赌,赌刘副总兵不敢在自家府邸、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公然击杀一个刚刚被州牧府长史公开维护的“匠师”。
沉默,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欲裂。
半晌,刘副总兵眼中的杀机缓缓收敛,但目光却更加阴沉,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他挥退了左右侍从,偌大的偏厅只剩下他们二人。
“小子,”刘副总兵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有些话,说出来,可是会死人的。”
林逸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话语却寸步不让:“将军明鉴,在下惜命得很。只是这‘趣闻’憋在心里,犹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况且,这铁料转运,似乎绕过了正常的军需渠道,若是被有心人捅到按察司,或者……京城那边,恐怕对将军,也非好事。”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并非毫无依仗,也掌握了部分信息,甚至可能留有后手。
刘副总兵脸色变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死死盯着林逸,似乎在权衡利弊,评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到底知道多少,又想干什么。
“你想要什么?”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妥协,意味着对方抓住了他的痛处。
林逸心中稍定,知道第一步赌对了。他并未提出过分要求,只是道:“在下只想在州府安稳经商,为朝廷,为百姓略尽绵力。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欲除林某而后快。只望将军能明察秋毫,莫要受小人蒙蔽,令亲者痛,仇者快。”
他这话,既表明了不愿与军方为敌的态度,又将矛头指向了背后挑唆的“小人”(钱满仓及其背后势力),给了刘副总兵一个台阶下。
刘副总兵冷哼一声,他自然明白林逸的潜台词。但“北地铁料”之事关系重大,他不敢冒险。
“你的话,本将军记住了。”刘副总兵语气森然,“不过,你若敢在外胡言乱语,或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哼,就算有十个李文柏,也保不住你!”
这是警告,也是默许。只要林逸守口如瓶,不再深究“铁料”之事,他暂时可以不对林逸动手。
“将军放心,林逸晓得轻重。”林逸行礼告退。
走出刘府,林逸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虎谋皮,险之又险。但这一步,必须走。暂时稳住军方,才能为他争取更多时间。
与此同时,柳乘风那边也有了新的发现。他利用林逸提供的特别款项,通过数层关系,终于联系上了一个常年在西域与大周之间走私奇珍的的老掮客。
在一处隐蔽的地下仓库,那老掮客看着柳乘风带来的符文布料拓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压低了声音,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说道:
“客人……这东西,沾不得啊!这是……‘玄魂阁’的标记!”
“玄魂阁?”柳乘风心头一凛,这个名字他闻所未闻。
老掮客紧张地四下张望,声音更低了:“那是西域那边一个极其神秘古老的组织,传说他们信奉黑暗,精通各种诡秘咒术和暗杀技艺,势力盘根错节,连西域几个大国的王室都对他们忌惮三分!他们很少踏足中原,一旦出现,必然伴随着腥风血雨和巨大的阴谋!”
他指着那符文道:“这‘噬魂鸟’符文,是玄魂阁高等杀手的标志!客人,你怎会招惹上他们?听老朽一句劝,这东西,赶紧扔了,相关的人,也赶紧忘掉!沾上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柳乘风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西域神秘组织?高等杀手?父亲当年的冤案,竟然牵扯到了境外势力?!这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他强压下震惊,追问道:“玄魂阁为何会插手我大周边军之事?他们与朝中之人可有勾结?”
老掮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老朽就不知道了!玄魂阁行事诡秘,动机难测。或许是为了利益,或许……是为了某种更可怕的目的。至于朝中勾结……这等隐秘,岂是我等小民能知晓的?客人,莫再问了,知道太多,会没命的!”
无论柳乘风如何加价,老掮客都坚决不再多说,甚至开始赶人。
带着“玄魂阁”这个石破天惊的名字和更深的谜团,柳乘风匆匆返回。
而州府商界,在林逸与刘副总兵会面后,似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期。钱满仓及其党羽的明面打压明显减少,但暗地里的窥探和小动作却从未停止。
苏婉清主持的“青州织造商会”发展迅猛,凭借技术优势和林逸巧妙营造的声势,吸纳了越来越多的中小商户,市场份额稳步提升。然而,她也敏锐地察觉到,商会内部似乎混入了一些目的不纯之人,正在暗中打探工坊的核心技术和林逸的日常行程。
就在林逸认为暂时稳住了局面,可以专心应对“玄魂阁”这条新线索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这日深夜,柳乘风正在向林逸汇报“玄魂阁”的调查进展(尽管收获寥寥),一名负责监视钱满仓的商会核心成员,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宅院!
“林……林东家……柳爷……不好了!”他气息奄奄,胸前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钱……钱满仓他……他死了!”
“什么?!”林逸和柳乘风同时站起。
“我们……我们按吩咐监视他,今晚发现他秘密去了城北的……的货栈……我们跟过去……看到……看到他和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交易……然后……然后不知怎么就被发现了……兄弟们……都折了……我只听到……听到那黑斗篷说……说‘棋子没用了’……就……就……”
话未说完,这名成员便头一歪,气绝身亡。
钱满仓死了!被灭口!死前还在与神秘的黑斗篷人交易!
林逸和柳乘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寒意。
对方下手太快,太狠!钱满仓这条线,彻底断了。
而“棋子没用了”这句话,更是让人不寒而栗。钱满仓是棋子,那下棋的人是谁?是玄魂阁?还是京中的高文远?或者……两者皆是?
柳乘风蹲下身,仔细检查死者伤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公子,这伤口……扭曲诡异,带着一股阴寒之气,不似普通刀剑所伤……倒像是……某种奇门兵器……”
他猛地抬头:“和那晚刺杀老驿卒的符文杀手,手法很像!”
玄魂阁,再次出手了!而且这次,就在州府城内!
林逸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仿佛能感受到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军方暂时稳住,商业对手被灭口,而更神秘、更危险的“玄魂阁”却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他感觉到,一张针对他的、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网,正在缓缓收紧。接下来的对手,将不再是贪官和奸商,而是真正行走于黑暗之中的、信奉死亡的……诡异强敌。
州府的天空,阴云密布,雷鸣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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