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开设讲座 论“治未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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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芒种刚过，京城已彻底步入盛夏。巳时初刻，东市街口那片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已是人山人海，喧声鼎沸。
一面醒目的杏黄旗在临时搭建的木台前迎风招展，上书“太医馆惠民讲座——盛夏防暑湿，未病先安身”。木台虽简陋，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台上并排摆着几张长桌，桌上陈列着各类常见药材标本、人体经络图、以及一些简易的保健器具如刮痧板、艾条等。
台前空地上，乌压压挤满了从京城各处赶来的百姓。有摇着蒲扇的老者，有抱着孩童的妇人，有挑着担子歇脚的货郎，也有身着短打、皮肤黝黑的力工。天气炎热，人人挥汗如雨，但好奇与期盼却写在每一张脸上。免费听太医馆的先生们讲怎么防病，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让一让，让一让！水来了！”几个太医馆新招募的杂役，抬着几大桶提前熬好、晾凉的“防暑茶”，穿梭在人群中，用竹筒杯分发给需要的百姓。茶汤呈淡褐色，带着藿香、佩兰特有的清香，微苦回甘，喝下去顿觉一股清凉从喉头直透胸腹，燥热都消减了几分。
“好茶！真舒坦！”一个老丈咂摸着嘴赞道。
“听说这是太医馆那位老神仙给的方子，不要钱白喝，真是积德啊！”旁边的大婶感慨。
木台后方，刘仲景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今日他特意未穿太医院院使服色，只着一身普通的深蓝儒衫），看了一眼身旁略显紧张的石砚、苏叶、林清源等负责主要讲解的学子，又望了望台下人群中几个不易察觉的方位——沈铁山安排的皇城司便衣混在其中，周桐、柳三娘则在台侧警戒，盲叟莫先生则坐在台后阴影里，灰白的瞳孔扫视着全场。
炎黄祖没有上台，他换了一身普通的灰色布衣，戴着一顶宽檐斗笠，如同一个寻常老者，坐在人群边缘的一棵老槐树下，静静观察。他身侧，明月郡主也作了寻常民女打扮，陪伴在侧，目光却不时担忧地瞟向太医馆方向——宇晨浩今日由阿木和两名可靠仆妇照料。
“时辰到！”一名皇城司护卫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喧嚣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千百道目光齐刷刷投向木台。
刘仲景稳步走上台中央，先向四方百姓团团一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京城父老乡亲，今日，太医馆在此开设惠民讲座，非为诊病开方，而是与大家聊聊这盛夏时节，如何通过日常调理，防病于未发，安度暑夏！有道是：‘上工治未病’，预防胜过医治！”
开场白简单直接，却瞬间抓住了百姓的心。防病？谁不想自家老少平平安安，少生病少花钱？
“首先，咱们说说，为何夏日容易生病？”刘仲景转身，指向身后挂起的一幅简易图画，上面画着太阳、水滴、火焰和一个人捂着肚子皱眉的图案，“夏日天热，天地间‘暑’气、‘湿’气盛行。这‘暑’为阳邪，其性炎热，易伤人气津，让人口渴、心烦、乏力；‘湿’为阴邪，其性重浊粘滞，易阻碍人体气机运行，让人感到头重如裹、身体困倦、脘腹胀满、食欲不振。暑湿交织，最易侵犯人体，尤其脾胃功能较弱者、老人、孩童，更需当心！”
台下百姓纷纷点头，交头接耳：“是极是极！一到夏天就没胃口，浑身不得劲！”“我家那小孙子，整天嚷着喝凉水，完了就拉肚子！”
“那么，如何判断自己是否受了暑湿呢？”刘仲景示意石砚上前。石砚如今胆子练大了些，虽还有些紧张，但声音清晰：“大家可以回家后，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舌头。”他拿起一个放大的舌头模型（用木头粗略雕刻，涂上颜色），“正常健康的舌头，应该是淡红色，舌苔薄白。如果舌苔变得厚腻，颜色发黄，像涂了一层油腻腻的东西，那很可能就是湿气重的表现。如果舌头颜色偏红，舌苔黄腻，还可能伴有口干、尿黄，那就是兼有热象了。”
这方法直观简单，不少百姓立刻尝试着吐舌头互相看，或暗自记下。
接着，苏叶上前，指着桌上分门别类摆放的药材：“如果感觉自己有些湿困的苗头，除了注意饮食清淡、避免贪凉，也可以借助一些药性平和的食材药材。比如这藿香、佩兰，芳香化湿，醒脾开胃，各取三到五钱，加两片生姜，煮水代茶饮，适合暑天感觉闷胀没胃口。这荷叶，清暑利湿，升发清阳，用鲜荷叶一片或干荷叶三钱，煮粥或泡茶，适合感觉头昏身重、小便偏黄。还有这赤小豆、薏苡仁，利水渗湿健脾，可以和大米一起煮粥，适合湿气重兼有轻微水肿或便溏者。但需注意，这些仅为辅助调理，若症状严重或持续，还需及时就医。”
她讲解时，林清源在一旁用炭笔在小黑板上写下药材名称、大致用量和简单功效，方便后排百姓观看。
“除了内服，一些外治手法也能缓解不适。”刘仲景接过话头，请上了一位太医院擅长推拿的太医。太医在现场找了一位自愿的壮汉（实为皇城司安排的托儿），演示如何寻找和按揉“足三里”（小腿外侧）和“内关穴”（手腕内侧）来缓解暑湿引起的脘腹胀闷、恶心欲呕。手法简单，穴位易找，立刻引来一片模仿和询问之声。
“还有这‘刮痧’，对轻症中暑、外感暑湿引起的头痛、身热、恶心等，有立竿见影之效。”柳三娘款款上台，她今日未施脂粉，却别有一番利落风姿。她手持一枚牛角刮痧板，蘸取少许清水，在那位“志愿者”的后颈、肩膀、背部脊柱两侧快速而均匀地刮拭，很快便出现了紫红色的痧痕。“刮痧可以疏通经络，活血化瘀，使邪气外透。但要注意，力度需均匀，不可过重破皮，刮后需避风寒，饮温水，且并非人人适用，体虚、有出血倾向、皮肤有破损或疾病者不宜。”
台下看得啧啧称奇，尤其是看到那“志愿者”刮完后表示确实感觉头脑清醒、肩背松快了许多时，兴趣更浓。
讲座过半，气氛已十分热烈。到了百姓自由提问环节，更是将气氛推向高潮。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颤巍巍举手：“先生，老朽夜间常盗汗，醒来衣衫尽湿，是何缘故？夏日该如何调理？”
刘仲景略一沉吟，答道：“老人家，夜间盗汗，中医多认为与阴虚内热有关。夏日暑热更易耗伤阴液，可能加重。平日可适当食用些百合、银耳、莲子、麦冬等滋阴清补之品熬粥炖汤。午后避免暴晒，居处保持通风凉爽但勿直吹冷风。若症状明显，还需请大夫仔细辨证，看是否需配合药物调理。”
一位面色焦黄、怀抱瘦小男童的妇人急切问道：“先生，我家娃儿五岁，一到夏天就不好好吃饭，比春天瘦了一圈，可咋办？”
苏叶温声道：“这位大嫂，小儿‘暑湿困脾’，脾胃运化功能减弱，是常见现象。除了注意饮食清淡易消化，少食生冷甜腻，可以试试用山楂三钱、麦芽三钱、陈皮一钱，加点冰糖，煮水给孩子当饮料，有开胃消食化湿之效。也可以常给孩子顺时针轻轻按摩腹部。若孩子伴有腹泻、发热等症状，则需及时就医。”
一个满脸风霜、关节粗大的脚夫挤到前面，声音洪亮：“俺们整天干活出汗，晚上用井水冲凉，现在胳膊腿关节老是酸疼，阴雨天更厉害，有啥法子不？”
这次，不等刘仲景回答，坐在树下的炎黄祖微微抬头，斗笠下的目光扫过那脚夫，嘴唇微动，一缕细若蚊蚋的声音清晰传入刘仲景耳中：“此乃汗出腠理开，骤遇寒湿，痹阻关节。可教其劳作后勿立刻冷水激身，用毛巾拭干汗水，稍息后再以温水擦洗。平素可常用艾叶、生姜、红花各适量煎汤熏洗疼痛处。饮食可适当加些花椒、茴香等辛温之品。”
刘仲景心中敬佩，立刻将这番话转述，并补充了艾叶、生姜、红花的大致用量和熏洗方法。脚夫听得连连点头，感激不已。
南疆少年岩朗也按捺不住，举起了手。得到允许后，他跳上台，有些害羞但眼睛发亮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翠绿色、散发着清凉气味的藤蔓，和三五个已经编好的简易手环：“这个，是我们山里长的‘清凉藤’，有淡淡的香气，能驱赶蚊虫，闻着也醒脑。我、我编了几个手环，送给台下的小朋友和大婶！”
说着，他将手环递给台边几个好奇张望的孩童和妇人。那清凉藤的气味确实独特，蚊虫竟真的避开了些，戴上手环的人也感觉腕间清凉，心神安宁。这新奇的小玩意立刻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和喜爱。
“好小子！有点意思！”台下有人夸赞。
岩朗嘿嘿笑着挠头，黝黑的脸庞泛起红光。
讲座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午时方休。百姓们带着学到的防病知识、领取的简易防暑茶药包（内含少量藿香、佩兰、荷叶等），心满意足地散去，口中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太医馆的新学子们虽然口干舌燥，疲惫不堪，但脸上都洋溢着充实与自豪的光芒。他们第一次将自己所学，转化成了实实在在帮助他人的力量，这种成就感无与伦比。
刘仲景看着有序散去的百姓和兴奋的学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对炎黄祖的远见卓识佩服得五体投地。“治未病”讲座，不仅惠及了百姓，更让太医馆的学子们得到了最好的实践锻炼，也让太医馆“济世为民”的形象深入人心。
然而，就在人群逐渐散去，太医馆众人开始收拾场地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几个原本混在人群中、穿着普通、眼神却始终游离阴冷的汉子，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将几个用油纸包着、散发着轻微怪异气味的纸包，塞进了木台下方杂物的缝隙中，随即迅速隐入尚未完全散去的人流，消失不见。
盲叟莫先生在台后，灰白的眉头忽然微微一皱，鼻翼轻轻翕动，嘶哑道：“有股……很淡的腥甜味，混在药材气味里，不太对劲。”
柳三娘闻言，神色一凛，立刻凑近木台仔细嗅闻，随即脸色微变：“是‘腐萤草’和‘蚀骨花’混合晒干研磨的味道！这两样东西单独无害，但若与大量艾叶、藿香等芳香药材长时间共存，会缓慢产生一种令人慢性虚弱、精神萎靡的混合气息！虽然剂量极低，一时半会儿无害，但若讲座经常在此举办，长期吸入……”
“有人想坏我们的事！而且手段隐蔽阴毒！”周桐怒目圆睁，看向人群消失的方向，但哪里还找得到人影。
刘仲景心下一沉，方才成功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他看向槐树下，炎黄祖已不知何时离去，只留下一道平静的传音在他耳畔响起：“树欲静而风不止。暗流已起，小心防范，日常查验。讲座可继续，地点常换，布设可请莫先生先行‘观气’。”
“是，前辈。”刘仲景心中稍定，立刻吩咐沈铁山派人秘密搜查附近，并让莫先生和柳三娘仔细检查清理场地。他望着恢复空旷的街口，眼神变得锐利。太医馆的路，果然不会一帆风顺。宇晨浩昏迷前铲除了孙济世，却似乎引来了更深处阴影的敌意。
不过，那又如何？
刘仲景挺直了腰杆。有炎黄祖前辈坐镇，有陛下的支持，有这么多充满热情和潜力的学子，更有宇晨浩那“济世救人”的信念作为指引，太医馆绝不会向任何阴霾退缩！
与此同时，太医馆静室。
昏迷中的宇晨浩，意识仿佛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中。但此刻，这虚空中不再是一片死寂。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星辰般浮现，每一个光点，都蕴含着一缕医道知识或记忆碎片——有幼时师父讲解《内经》的声音，有下山后诊治过的病例影像，有研读典籍时的感悟，有炼制丹药时的手感，甚至还有昏迷前那场生死搏杀中，对真气、对生命、对邪毒对抗的深刻体验……
这些光点起初杂乱无章，四处飘荡。但随着炎黄祖每日以“五行续命针”和精纯真气为他梳理经脉、温养神魂，随着外界太医馆蓬勃发展的“生机”隐隐传来，这些光点开始缓慢地、自发地移动、靠近、组合。
渐渐地，一些光点汇聚成较小的光团，隐约呈现出经络的图案；一些组合成流动的光带，模拟着气血的运行；一些则排列成古朴的文字，正是那些深奥的医理……他的潜意识，仿佛一个最耐心的工匠，正在这意识的虚空中，一点点整理、修复、重建着自己受损的医道体系，甚至融入新的感悟。
偶尔，当外界的某些强烈“意念”或“信息”传入时——比如明月郡主深情的低语，比如石砚等学子兴奋地汇报讲座成功，比如刘仲景坚定地说出“太医馆绝不会退缩”——相应的意识光点就会发出更明亮的光芒，加速汇聚。
他的手指，在榻边郡主未曾留意时，又一次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仅仅是手指。他的唇边，似乎极其艰难地、微弱地牵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极浅的弧度。
仿佛在无边的沉睡与重构中，感应到了那份来自外界的温暖、希望与坚守，并为之感到一丝欣慰。
窗外，夏日的阳光正烈，但太医馆院落中的那株老槐树，却撑开浓密的绿荫，洒下一片清凉。树下的石桌上，摊开着新学子们为下次讲座准备的资料草图，上面画着生动的图案，写着稚嫩却认真的字迹。
生机，在暗流涌动的阴影之上，顽强而蓬勃地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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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责声明： 本章内容纯属虚构，其中涉及的医学知识、防病方法、穴位按摩、刮痧等均为文学创作和中医科普介绍，不能替代专业医疗建议。如有健康问题，请务必咨询合格医师。文中提到的药材使用需辨证，请勿自行随意配伍使用。涉及的中医概念如“暑湿”、“阴虚”等，为传统医学理论，理解需系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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