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冬酿藏暖盼新年
檐下的南瓜灯被风刮得轻轻转,刻在瓜皮上的喜字在月光里忽明忽暗。沈未央把最后一坛青梅酒搬进地窖,坛口的南瓜盖沾着新泥,红绳提手在昏暗里晃,像颗跳动的火星。崔杋正蹲在灶前烧火,锅里咕嘟着的南瓜粥泛着甜香,混着炉膛里松木的烟火气,把整个屋子烘得暖融融的。
“去年这时候,你在粥里多放了把糖,说要甜甜蜜蜜过冬,结果甜得发齁,”沈未央用布巾擦着手上的泥,笑盈盈地凑到灶边,“今年可别手抖了。”
崔杋往灶膛里添了块松柴,火光映得他脸颊发红:“那是第一次熬南瓜粥,没经验。”他用长勺搅了搅锅里的粥,金黄的粥液里浮着几粒青梅干,“今年加了去年晒的梅干,酸甜正好,你尝尝。”
木勺递到嘴边时,沈未央忽然偏头躲开,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烫。”话音刚落,就见他飞快地吹了吹勺子,又把粥液舀起来晾了晾,才重新递过来。温热的粥滑进喉咙,南瓜的绵甜裹着青梅的微酸,果然比去年的合口。
地窖里的陶瓮越堆越多,最底层那排是去年的陈酿,中间是今年新腌的青梅,最顶上则码着南瓜干和绿豆糕。沈父踩着木梯往上摞瓮,忽然说:“等过几日落雪,就把那坛桂花青梅酿启了,给未央做嫁妆酒。”
沈未央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往灶房跑,却被崔杋拉住了手腕。他的掌心带着松柴的温度,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腕上的青梅核手链:“爹说得对,那坛酒埋了整两年,启封时定能香透半条街。”
“谁要当嫁妆酒,”沈未央挣开他的手,却忍不住回头看,见他正望着自己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月光,像藏了满院的暖,“要留着明年开春,配新采的紫花地丁吃。”
冬月初雪落时,院里的梅枝又缀了花苞。崔杋踩着薄雪往地窖去,怀里揣着个陶碗,要取那坛桂花青梅酿。沈未央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去年的旧棉袄——领口绣的梅花被浆洗得发浅,却依旧鲜活,像在雪地里开得正艳。
“慢点,”她扶着他跨过地窖门槛,“去年你也是这样急着取酒,结果摔了一跤,酒坛没碎,倒把膝盖磕青了,躺了三天才好。”
崔杋的脚步顿了顿,弯腰从窖角搬出那坛酒,泥封上还留着去年画的小老虎,尾巴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了。“这次肯定不摔,”他抱着酒坛往回走,雪粒落在他肩头,“你看,我还特意穿了你做的棉鞋,防滑。”
棉鞋是沈未央前几日纳的,鞋底纳了细密的针脚,鞋头绣着小小的南瓜,针脚里还塞了点晒干的青梅叶,说是能防湿。沈未央看着他的鞋印在雪地里陷出浅浅的坑,忽然觉得这双鞋纳进去的不只是线,还有些别的东西——是冬夜灯下的专注,是针脚里藏的梅香,是日子磨出来的暖。
启封的瞬间,桂花混着青梅的酒香涌出来,比去年的秋酿更醇厚些。崔杋倒了两碗酒,琥珀色的酒液里浮着细小的桂花,像撒了把碎金。“敬今年的收成,”他举着碗笑,“也敬明年的新梅。”
沈未央与他碰碗,酒液入喉时,暖意在五脏六腑里漫开,带着点桂花的甜,青梅的酸,还有松木的烟火气。她忽然指着窗外:“你看,梅枝上的雪化了,花苞好像更鼓了。”
最壮的那株梅枝上,花苞顶着残雪,像缀了串玉珠子。崔杋忽然起身往外跑,回来时手里捧着个陶瓮:“我把今年新做的南瓜青梅酱带来了,就着酒吃,更配。”
酱的稠汁裹着酒液,在舌尖化开时,甜酸里带着酒香,像把整个四季都嚼在了嘴里。沈父坐在旁边抽着烟杆,看着院里的梅树和灯下的两人,忽然说:“过了年,就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吧,给你们当新房。”
沈未央的脸瞬间红透了,手里的酒碗差点脱手。崔杋却接得快,稳稳扶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我这就去收拾!明天就把藤筐和陶瓮挪出来,扫干净了糊新窗纸!”
“急什么,”沈父磕了磕烟杆,“等过了年,让王婶她们来帮忙,把墙刷白了,再挂上你刻的南瓜灯,才算像样。”
雪还在下,落在窗纸上沙沙响。崔杋把新酿的酒倒进空坛,沈未央则往坛里丢了几颗今年的梅核,说“让它们在酒气里过冬,明年种下,说不定结的果子更酸”。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像两条缠在一起的藤,藤上结着南瓜,挂着青梅,藏着数不清的、正在慢慢发酵的甜。
夜深时,崔杋把最后一盏南瓜灯挂在堂屋,灯里的烛火晃出温暖的光晕,把喜字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朵盛开的花。沈未央摸出那方绣满藤须和青梅的帕子,轻轻盖在灯上,帕子的边角在风里晃,像在为这即将到来的新年,悄悄打着拍子。
而地窖里的新酒还在发酵,梅核在酒气里沉睡着,等开春时破土而出,就会带着整个冬天的暖,长出满院的绿,结出满枝的甜,像个未完的梦,又像个刚开头的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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