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显然对这辆结构奇特的车辆充满了好奇,他们找到了摇把,试图启动车辆,但是没有打开隐藏的防盗油路开关,只是徒劳地在那里摇了一圈又一圈。
陈大为也瞥见那两名正肆无忌惮试图启动“四不像”的干部,心头猛地一沉。
对方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宣言,让他瞬间洞悉了其根本目的。
县革委会已决意将“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帽子,死死扣在九号信箱头上。
这已远非普通交涉,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较量。
一步走错,不仅他的政治生命将彻底终结,整个九号信箱更将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政治旋涡之中。
就在这时,之前进去汇报的那个年轻干部小跑着回来了,脸上带着客套笑容:“陈科长,还有各位九号信箱的同志,我们魏副主任在办公室,请跟我来。”
陈大为掐灭烟头,对郝胜利和孙红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又回头对两个司机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看好车和东西。”
一行人跟着年轻干部走进大院。
院子打扫得还算干净,北面那排红砖平房,墙皮有些地方已经斑驳脱落,木制窗户上的绿漆也褪了色。
年轻干部领着他们走到中间一个挂着“副主任”牌子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
推门进去,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
一张深色的办公桌,几把木头椅子,一个文件柜,墙上挂着标准的主席像和地图。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梳着标准干部头的中年男人,他正在低头研究着刚才送进来的介绍信。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在陈大为身上停留片刻,越过厂办秘书小冯,落在郝胜利和孙红梅这两个明显是孩子的面孔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见这个魏副主任并没有起身迎接,也没有抬头打招呼的样子,陈大为的脸也掉了下来。
陈大为上前一步,介绍道:“魏同志,您好。我是九号信箱供应科的陈大为,这两位是我们儿童团的代表,郝胜利和孙红梅同志。”
接着他沉声探寻道:“魏同志,我们接到电话,说我们厂在贵县进行新型食品机械试验推广的同志和车辆被扣留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办公桌后面的魏副主任,抬眼看了眼陈大为,松手,让介绍信飘落在办公桌上。
他身体稍往后倾,抬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沉稳道:“陈同志,这个事情,不是什么误会。有群众反映,你们那个机器生产出来的东西要群众用钱和粮票或者粮食去换。这个性质,很值得警惕,这跟我们当前反对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精神是背道而驰,我们县革委会对此高度重视,把人和车暂时控制起来,是为了查明情况,防止不好的影响扩散。”
他绝口不提“投机倒把”之类的具体帽子,但“资本主义自发倾向”这顶帽子同样不小,而且更加模糊,更难辩驳。
而陈大为此时已经有些压不住火了。
实在是这个魏副主任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和轻蔑的态度,实在是让他这个在五六千人大厂里也算个人物的大科长有些恼火。
他压了压火,沉声道:“哦!还有这种情况。那机器生产出来的产品,不用钱和粮票或者粮食交换,那么机器还有必要生产吗?那我们厂干脆停了算了,我们厂出来的产品也是上缴国家,然后国家下拨材料和钱以及粮食。”
陈大为这番话,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火气和嘲讽。
他直接将对方扣的“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帽子,与最基本的商品交换原则对立起来。
潜台词是:按你的逻辑,全国所有的工厂都可以关门大吉了。
魏副主任显然没料到陈大为会如此直接地顶回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陈大为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你这是在混淆概念,偷换命题。国营工厂的计划生产,跟你们这种走街串巷,用些新奇玩意引诱群众进行交换的行为,能是一回事吗?计划生产是社会主义经济,你们这个,性质模糊,动机可疑!我们必须严肃对待。”
他不再提“资本主义自发倾向”,而是换成了更严厉的“性质模糊,动机可疑”,同时试图用拍桌子和提高音量在气势上压倒陈大为。
陈大为轻笑道:“哈,我们厂为了推广新型膨化食品,不辞辛劳地采用走街串巷方便群众的方式,在你这里竟然变成了罪状。”
他上前一步,挺直了腰板,大声反驳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我们正是遵照毛主席‘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深入群众,把工作做到田间地头。您倒好,把我们这种密切联系群众的工作作风,扣上‘性质模糊’的帽子?”
他又往前半步,身子贴着办公桌,俯视着魏副主任道:“毛主席在《愚公移山》里明确教导我们:‘首先要使先锋队觉悟,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这可是我们天天学习的‘老三篇’里的精髓,要当作座右铭来学的。我们九号信箱的同志,正是发扬这种愚公移山的精神,不怕苦不怕累,把新产品送到群众手中。怎么到了您这里,反倒成了‘动机可疑’?”
陈大为越说越激动,右手用力一巴掌同样拍在办公桌上:“毛主席还说过:‘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这是我们必须句句照办的教导。我们现在就是把新食品的种子播撒到群众中去,这难道错了吗?魏副主任,您这是在质疑我们贯彻毛主席教导的决心吗?”
这一掌拍下,陈大为感觉自己的手骨都在发麻,但他心里更清楚,这一下更是拍碎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帽子已经互扣得如此之大,今天若是不能彻底压服对方,那“破坏工农联盟”、“反对毛主席教导”的任何一项罪名坐实,都足以让他和身后的所有同志,永世不得翻身。
魏副主任被陈大为连珠炮似的语录反击打得一愣,脸色先是涨红,随即变得铁青。
他显然低估了这位工厂科长的政治水平和斗争胆量。
在陈大为“贯彻毛主席教导的决心”这一致命反问后,办公室内出现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魏副主任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逼视着陈大为,他没有再拍桌子,但声音里透出一种经过压抑的、更为危险的冰冷。
“陈大为同志!”他刻意加重了“同志”二字,带着强烈的警示意味。
“你引用得很好,很熟练。但是!你对毛主席伟大的思想,存在着严重的片面理解和机械套用!”
他拿起桌上的《毛主席语录》(红宝书),用手重重地拍打着封面,发出“啪啪”的声响。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研究任何过程,如果是存在着两个以上矛盾的复杂过程的话,就要用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捉住了这个主要矛盾,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现在的主要矛盾是什么?是群众需要一点新奇零嘴吗?不是!是两个阶级、两条道路的斗争!”
他停顿一下,观察着陈大为的表情,继续引用,语速不快,循循善诱道。
“毛主席还谆谆告诫我们:‘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他们必然地要和我们作拚死的斗争,我们决不可以轻视这些敌人。’你们这个行为,恰恰就可能被这些‘不拿枪的敌人’所利用!群众只看机器神奇,只想满足口腹之欲,就会放松阶级斗争这根弦!用物质刺激取代政治挂帅,这是非常危险的倾向!”
看到陈大为想要开口,魏副主任猛地一挥手打断他,提高了音量:
“你不要急着辩解!我再问你,毛主席在《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中是如何强调的?‘就是主张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必须‘反对自私自利、资本主义倾向的自发势力’!你们的行为,在客观上,是不是助长了这种‘自私自利’的‘自发势力’?群众拿着宝贵的粮票和粮食,不去支援国家建设,不去考虑长远,而是去换一口吃的,这不是资本主义倾向是什么?”
他趁热打铁,使出了杀手锏,引用了关于政治工作核心地位的语录:
“‘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你们在开展这项‘经济工作’之前,有没有进行充分的政治评估?有没有向当地革委会报备并接受领导?有没有向群众讲清楚这是‘试验’而不是‘交易’?我看你们没有!你们眼里只有你们的机器,你们的产品,你们的‘推广任务’!你们这是‘见物不见人’,是‘单纯业务观点’!是毛主席严厉批评过的错误!”
魏副主任最后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总结道:
“所以,陈大为同志,不要以为会背几句语录,就可以偏离正确的政治方向。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你们的行为,可能有‘方便群众’的一面,但更有‘助长资本主义自发倾向’危险的一面。在当前复杂的斗争形势下,我们必须‘看清事物的本质’,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因此,我们对人和车辆进行审查,不是阻挠你们工作,恰恰是为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为了帮助你们,更是为了保护广大人民群众不受到错误思想的侵蚀!这件事,必须由我们县革委会调查清楚,做出政治结论之后,才能决定下一步!”
陈大为听着魏副主任的长篇大论,脸上的激愤反而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神情。
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等魏副主任全部说完,办公室内再次陷入寂静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魏副主任,您引用的这些话,都是毛主席的伟大教导,每一个字我们都应该认真学习,深刻领会。”
他先肯定了对方,这是以退为进,显示自己的政治风度。
“但是,您恰恰犯了您自己所说的错误‘片面理解和机械套用’!”
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地与魏副主任对视。
“您提到了主要矛盾。非常好。那我们就谈谈主要矛盾!”
陈大为陡然提高音量道:“毛主席在《矛盾论》中教导我们:‘不同质的矛盾,只有用不同质的方法才能解决。’请问,当前农村的主要矛盾,是群众想吃点膨化食品,还是发展生产、改善生活、巩固工农联盟?您把我们在农村推广新型食品机械,这个有利于改善群众生活、有利于农业发展的新生事物,生拉硬扯到‘两个阶级、两条道路’的斗争上,这本身就是‘混淆不同质的矛盾’!”
他不给魏副主任插嘴的机会,话锋一转,直指核心:
“您口口声声说‘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那么,什么是最大的政治?‘阶级斗争是纲,其余都是目’,这话不假。但抓这个‘纲’,是为了什么?毛主席在《为人民服务》里开篇就讲:‘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解放人民’、‘为人民利益工作’,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政治!我们九号信箱,作为军工背景的单位,牢记毛主席‘备战、备荒、为人民’的伟大战略方针,利用军工技术开发食品机械,就是为了提高粮食利用率,就是为了在可能到来的困难时期让群众能有更多吃的!这难道不是最实际的政治吗?难道非要饿着肚子空喊口号,才是政治挂帅?”
他越说越激动,再次引用了更具战略高度的话语:
“毛主席还教导我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发展经济,保障供给’。我们这台机器,就是‘自力更生’的成果!我们‘走街串巷’,就是要把‘发展经济’的成果直接‘保障供给’到群众手里!您把我们这种落实毛主席战略方针的具体行为扣上帽子,横加阻拦,这究竟是站在哪个立场上?您这是在反对‘自力更生’,还是在阻碍‘保障供给’?”
最后,陈大为使出了致命一击,他用手指了指墙上挂的主席像,语气变得无比沉痛而又锐利:
“魏副主任,毛主席在《反对本本主义》中就尖锐地批评过一种人:‘以为上了书的就是对的’,开口闭口‘拿本本来’,‘盲目地表面上完全无异议地执行上级的指示’,而不结合实际情况。您今天的行为,不就是生动的写照吗?您看到群众用粮食换食品,不调查、不研究,不去看这件事是否真正‘有利于人民’,而是机械地,生硬地套用概念,大搞‘本本主义’!您这是‘政治上的近视眼’!您这样做,表面上是坚持原则,实际上是‘破坏工农联盟’,是在‘脱离群众’!我真为您感到痛心!”
陈大为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
“所以,我认为,不是我们的行为需要审查,而是您看待新生事物的思想方法,需要立刻用毛主席的教导来‘整顿学风’!如果您坚持错误,我们将不得不向地区革委会,乃至向省革委会和九号信箱的上级主管部门反映情况,汇报在贵县遇到的,这种典型的,阻碍技术革新和生产的‘官僚主义’和‘本本主义’作风!”
陈大为这番引经据典、层层递进,最后更是直接将“本本主义”、“官僚主义”和“破坏工农联盟”这几顶沉甸甸的帽子反扣回来的凌厉反击,如同在寂静的房间里引爆了一颗惊雷。
办公室的木门隔音效果本就一般,两人越吵越高的声音,尤其是那几声拍桌子和陈大为最后拔高到近乎训斥的语调,早已穿透门板,在略显空旷的县革委会大院里回荡。
先是隔壁办公室的门悄悄拉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两张惊疑不定的脸。
接着,走廊里响起了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魏副主任办公室那扇未关严的门窗外,以及门口,已经聚拢了好几个县革委会的干部和办事员。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但都屏息凝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魏副主任在县里是出了名的“铁嘴”,平时都是他教育别人,何时见过被人如此指着鼻子用毛主席语录一条条地驳斥,甚至扣上政治帽子?
魏副主任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煞白,嘴唇微微哆嗦着。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太阳穴“突突”直跳。
陈大为最后那几句关于《反对本本主义》的引用,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刺中了他内心深处自己也未必清晰意识到,但在那个时代却最为忌讳的“工作方法问题”。
尤其是“政治上的近视眼”和“破坏工农联盟”,这指控太严重了!
他想反驳,但脑子里一时间竟然有些空白,对方引用的语录严丝合缝,逻辑上竟让他一时找不到更致命的话来反击。
办公室内陷入了死寂,空气紧张的犹如实质。
魏副主任的手指僵在半空,脸色由白转青,显然已被逼到墙角,眼看就要图穷匕见。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得像背景板的厂办秘书小冯,上前半步。
他脸上带着和煦笑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商讨的意味,开口:
“魏副主任,陈科长,两位领导请先消消气。都是为了革命工作,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嘛。”
他先打了个圆场,然后话锋微转,看向了魏副主任,高声道:
“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党委会的工作方法》中教导我们:‘注意团结那些和自己意见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又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明确指出:‘凡属于思想性质的问题,凡属于人民内部的争论问题,只能用民主的方法去解决,只能用讨论的方法、批评的方法、说服教育的方法去解决,而不能用强制的、压服的方法去解决。’”
小冯的声音不太高,却清晰地传到了门外每个人的耳中。
他引用的这两条,一条讲团结,一条定性质,直接将这场火药味十足的冲突,定性为了“人民内部矛盾”,主张用“讨论、批评、说服教育”来解决。
这既呼应了陈大为的“理”,又给了魏副主任一个台阶下。
他继续微笑道:“魏副主任的警惕性,是出于对革命事业高度负责的态度,我们九号信箱的同志完全理解。我们陈科长和同志们的心情,也是急于为人民群众推广新技术,方式方法可能让县里的同志产生了误会。”
他说着往前一步,将陈大为往后一拽,将他拖在身后,插在陈大为和魏副主任之间,缓解了双方紧张的对峙情绪。
小冯没等魏副主任开口,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这次试验推广工作,并非是九号信箱的私下行动,出发前,在我们厂革委会和军区后勤部都有正式备案。”
“军区后勤部”这几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门外观望的干部中有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态度立刻从看热闹变成了敬畏。
小冯的目光淡然地扫过魏副主任瞬间僵住的脸,继续用那种温和的语调说道:“而且,由于这件事情牵扯到一些特殊原因,我们不便将实际情况向外界过多透露。这一点,还请您,以及县革委会的同志们,务必谅解和支持。”
他没有具体说明“特殊原因”是什么,但这留白反而赋予了话语更大的想象空间和威慑力。
在那个年代,与“军区”挂钩,又涉及“保密”,其分量足以让一个县级干部心生忌惮。
小冯趁热打铁,推心置腹:“所以,鉴于这件事的特殊性和保密要求,我们认为,按照组织程序,应当向县革委会的主要领导,比如书记或主任,做一次正式的单独情况说明。这既是对上级部署的负责,也是对贵县革委会的尊重。”
他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紧紧抱着帆布挎包的郝胜利和孙红梅,补充道:“相关的备案函和许可文件,我们都由专人妥善保管,可以随时请主要领导过目。恐怕……还需要麻烦魏主任您,现在帮忙请示,引见一下。”
魏副主任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关于“资本主义倾向”或“动机可疑”的指责,在“军区后勤部”和“特殊原因”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再阻拦,就不是工作分歧,而是干扰“可能涉及国防”的特殊任务了。
门外的人群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魏副主任那张灰败的脸上。
足足沉默了十几秒钟,魏副主任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干涩的声音:“好……好……我……我这就去请示王书记。”
他再也顾不上维持领导的威严,几乎是脚步虚浮着逃一样地的开人群,朝着大院深处那间最大的办公室快步走去。
陈大为看着小冯,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直到那背影消失,郝胜利才发觉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他偷偷松开攥得紧紧,有些僵硬的小拳头,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
刚才陈科长和魏副主任每一句语录的交锋,在他听来都如同刀剑碰撞。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这些印在书本上的字句,竟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力量,既能保卫自己,也能摧毁他人。
他这个重生者根本没想到会碰上,这个年代特有的‘语录战争’。
孙红梅则显得更沉静一些。
她努力记忆着双方引用的每一句语录和对应的论点,小手在口袋里不自觉地模仿着陈科长刚才有力的手势。
这对他们而言,是一堂无比生动,同时也无比残酷的“现实斗争课”。
成年人的世界里的胜利,远不止是分出对错,更是你死我活的生存。
而“道理”,穿上不同的话语外衣,便是最致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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