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米好短,看到酒吧发亮的门牌,秦明序满心都是遗憾。
戚礼从他背上蹭下来,推开酒吧门,门框金铃摇晃,叮当作响,差点擦到秦明序的头。
这地儿偏,酒吧里的人适中,她奔到吧台的背影在他眼中格外鲜明,轻快无忧。
好像自秦明序把她从杀青宴场地里带出来后,她的心情就特别好。
对酒吧戚礼是认真的,过去几年不蹭卡不扩列,就爱坐吧台、点两杯酒,听听音乐,熟悉的老板偶尔找不到驻唱歌手,她也上去顶一两次,不为别的,就图一个愿意。
可能因为这个缘故,刚开始大半年戚礼的烂桃花特别多。她是登过报的省状元,清清冷冷面皮薄的模样讨人好感,谁都叫她一声学妹,背地里盛传她是“天菜”,无非是行情好,有她的局都愿意来,有学长递微信拉她“宵夜”局,戚礼转头就问卡座里的学姐,“宵夜”是什么意思,留一帮人尴尬无声面面相觑。
她呢,再撇过头去瞧学长一眼,勾起一个很违和的假笑,泼酒离去。
不好招惹,反而更受追捧。
第三年选学生会的时候,楚闻一力荐她做会长,以戚礼的成绩和人气,板上钉钉,但是她不想。就像高二那年拒绝景老师做班长,她退而求其次,选择做学生会会长的副手。
没有那个金光闪闪的title,她可以看清更多事,拒绝无用社交,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
世界上不缺漂亮的女人,戚礼的美更像是一种移不开眼的魅力,她的锋锐就包裹在眉眼之中,你细看她,就知道这姑娘熠熠生辉,她可以在黎明之际微醺着读书,也可以在黄昏之前投奔远处的高山,随性却不松弛,理性也不古板,对错分明,心硬如铁,不是池中之物。
戚礼最喜欢大三,那时她拿到了保研名额,课业少了,时间更自由,可以去考证、去兼职、去旅行。
她也是在那年精进了喜欢的爵士,很多宵禁前的夜色都被她泡在了酒里。
时间啷铛过,一转眼,想念的人就站在眼前,用深邃的眼睛紧盯她。
她可以不用绷着、警惕着,放肆由着性子喝喜欢的酒。怎么可能不开心?
秦明序草草看了眼酒吧的装潢就不再多放注意力,只管着她喝酒。
醉成那样还挑劲大的喝,秦明序看着她,勾起一抹笑,撑着吧台对调酒师说:“把基酒给她换成气泡的。”
偏偏戚礼耳朵灵光,当即反驳:“不换!”
秦明序啧了一声,眼神一凶,压低了声音说;“揍你了啊。”
戚礼一脑袋扎他胸膛,抱着腰极小声地说:“别揍。”
秦明序怀里一暖,咬了牙。操。乖死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黄色动词。
掺气泡的鸡尾酒没原来好喝,戚礼喝了两口就垂下头,犯困了。秦明序一手撑在她后面的吧台凳上,有力手臂完完全全罩着她,一口酒也不喝。
戚礼还问他你怎么不喝。秦明序说:“开回去四十公里,你想我大晚上请交通队吃饭吗?”
自己无所谓,带着她不行。
戚礼就不说话了。没一会她说:“我想喝玛格丽特。”
她歪了身体,靠在他胸膛,目光蒙雾涣散,“原来的玛格丽特,那家店关掉了,没有了……”
她说的含含糊糊,秦明序没迟疑就知道:“不是有了吗,回岚城,我调给你喝。”
他轻轻说:“减酸的玛格丽特,还有什么?”
戚礼直起身子看他,嘴唇轻张,和他的声音重合:“百利甜热巧。”
秦明序笑了,她生理期之后就喜欢喝这一杯,醇厚发苦的热巧,和百利甜的风味混在一起,暖心暖胃。
“你怎么知道?”戚礼下意识问,她喜欢喝的酒他怎么都知道?
秦明序捏她的脸,给她下达了一个任务,“回去看一下苦夏的酒单。”
戚礼迟钝地点头,“好。”
不知道记没记住,她又说:“我饿了。”
秦明序似乎是忍耐地吐了口气,问她:“想吃什么?”
戚礼就笑了,眼尾的睫毛重叠弯出弧度,手拽住他的领口靠过去,“秦明序,你怎么这么听话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秦明序抵了抵恒牙,也扬唇笑了。他也想知道他今晚可以惯她到什么程度。
只是一低眸,看到她乖顺的头发缠在他的衬衫扣上,朱唇绵软如红豆,就觉得,他对她其实从来根本毫无底线。
他抚摸上她的头发,绸缎般丝滑,问了一句:“在北京这几天,是你的六年吗?”他终于,有窥见到一点。
鲜活、充实、明亮,酒也要挑少酸多甜的喝,一切都在向上生长。
反正不会是他的六年。明明差一点点,就是了。
她不理会那个不算问题的问题,小声说:“想吃bitterSummer的蛋炒饭。”
秦明序想揪她耳朵又舍不得用力,他在北京上哪找他酒吧里的蛋炒饭?
他说:“你要是想我把分店开过来。”即使他目前还没回本。
戚礼抬起头,嘴巴瘪着,“我现在就想吃。”
秦明序真气笑了,“找事是吧?”
他点点吧台,朝酒保示意,“来份蛋炒饭。”蛋炒饭能有什么不一样,她喝醉了糊弄糊弄得了。
酒保颇为为难,“那个、我们酒吧只有冷餐,后厨已经很长时间不开火了。”
秦明序指节一扣,得。
他扶稳她,“我找家酒店给你点行吗?”
戚礼摇摇头,又说那句话:“我不跟你去酒店。”
秦明序听都不听,结账,直接把人搂腰抄起来,往门口走。这么晚了,说什么也要带她赶紧去睡觉。
戚礼挣扎得愈发剧烈,“我不跟你睡觉!”
酒吧门口有人看他,秦明序觉得他像个强抢民女的强盗。
直到把人摁进车里,秦明序解开马甲纽扣,衬衫都皱了,气极反笑:“戚礼,你最好明天别断片,敢忘了我弄死你。”
非得让他折腾回来不可。
就近找了个酒店,他打开门的时候,戚礼还仰在后座里,脸色泛红,一下一下往另一边车门缩,带着哭腔说:“我不跟你睡觉,秦明序!”
他心一紧,哭这么可怜干什么?
本来还有点想法,现在只能扶着车门,尽可能放低声音说:“我带你去睡觉,开两间房行不行?”
“我不信你,你晚上会过来的!”她抗拒,是带她回别墅那次。
“那你怎么办?不下车就在车上睡?”
“不在车上,你会蒙我眼睛的!”戚礼胳膊抱得更紧了。
操。秦明序仰天气笑了,他还真是罄竹难书。
他干脆坐进去,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瞬间车内逼仄,他一寸寸逼过去,勾着坏笑道:“那就补一次睁着眼睛的。”
戚礼吓到了,扣开车门就往下跑。他再下去,关上车门,奔驰脆闷的锁车声一响,他悠悠逼着脚下发软的女人走。
进电梯,他扣住了她的腰,低头亲了一下,“乖一点。”
戚礼逃无可逃,整个人罩在他的气息里,强势迫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永远跑不掉,只是委屈更浓重,直到他把她逼到房间里,火热的唇碰到她湿凉的唇,极缠绵地吻下来。
“不能怪我,宝贝儿,你今天晚上太可爱了。”他闷闷坏笑两声,灼热的气息喷进她颈窝里。
到这种时候还要怪她,戚礼欲哭无泪,无力拨开他的手,断断续续道:“你就是想睡我……”
“我当然想睡你。”他立刻说。
“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想睡我!”她的委屈彻底爆发,呼吸都不稳了,颠三倒四的哽咽吐露,“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你给我礼物,就是想睡我……”
秦明序动作一顿,偏头看她的脸,吻了一下,轻问她:“有没有良心?”
“你就是想睡我,为什么每次对我很好,又说很多难听的话?”
她醉意上头,呜呜咽咽闷哭,委屈到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你欺负我,从小到大只有你这么欺负我……”
秦明序停下来,看着她的脸,无数个日思夜想的姣美画靥,在他回来之后泪水多了很多。
戚礼以前明明没有这么爱哭。
一开始他是真的恨她,这不能怪他,他靠着对她的恨撑了那么久,他不恨她,他就彻底垮了,说出那些话、逼她做爱也是理所应当,她欠他一个承诺,凭什么不让他睡?她抛弃的他,她有什么资格拒绝?反抗被他无视,反而屈服在一个又一个隐忍落寞的神情,屈服在很多很多泪水里。
他的心牵起一道伤口,疼得他闭目良久才抑制住,他无言以对。仗着可以伤到她,所以肆无忌惮,他好像真的罄竹难书。
秦明序紧紧抱住她,滚热呼吸渗入她脖颈,“好了好了,对不起我们暮暮,我错了,我弥补,我以后再不说了,好不好?”
戚礼闭上眼睛,胸脯时而因为呼吸过度发抖。他了解她,她的高自尊高姿态,正因如此,他才知道什么样的话像针,刺破她的面皮,扎进她的骨缝里。她骄傲到这些话在清醒的时候根本不会说,戚礼最讨厌歇斯底里的质问,他现在才知道她这么疼,现在那些绵绵不绝的余痛反噬到他的身上,情绪万千,秦明序只剩了悔恨。
“我不碰你,我那么爱你,我只是太爱你了。”他反复解释,在此刻只显苍白。
“我留在国内,买了房子,是想和你有一个家。”秦明序嘶哑说,“我只想和你一起,暮暮,只有你才可以,我太想了,可你什么都不要,我没办法,我只想抓住你,我抓不住你……”
对她身体的疯狂迷恋,是他不安全感在作祟,他习惯了不择手段、孤注一掷,从纽约秦汀白的掌控下逃到港城、上了船,躲过牢狱之灾的他抓着桅杆对着狂风浪涌的辽阔大海高喊无罪,却依旧在六年后迎来戚礼声声啜泣的判决。
他伏法了,凶猛至极难以教化的兽类,从始至终只屈服过她一个人。
戚礼醉了醒、醒了醉,在他滚烫怀中,心脏疯狂而崩溃的跳动着。
直到她太安静了,安静到在他怀里睡着。
他甚至怕自己的心跳吵到她,轻轻抱起来,到床边,秦明序低头去看。怀里的女人紧贴着他的肩,脸颊压出肉来,她的身体那么温暖、那么真实,让他舍不得放下。
他弯腰把她放下去,脱了鞋,塞进被子里,可能是觉得冷,她挂在他脖颈上的手臂多了力度,不想松开。秦明序毫不挣扎被她带下去,半撑手臂压在她身上。
他保持那个姿势看了她很久,白净柔和的脸,湿漉漉的睫毛,他目不转睛。
他慢慢起身,窗帘只拉半边,不会有影响睡眠的光线,也不影响视物。再去门口的位置找到了她的手机,翻开手机壳,不出所料看到电影票,两张,他轻轻撕掉,扔到垃圾桶里,掩埋。
轻轻亲吻她,不带任何欲望,在昏暗的房间,秦明序安谧地吻她柔软的唇。淡淡的酒气和她身上那种优渥生活滋养出的香气,毫无攻击性地掺杂、钻进他的鼻腔。秦明序觉得她使他醉了,因为这一切都像幻梦一样不真实。
他抱紧了她,像过去几个夜晚每次都会做的那样贪恋和沉迷。
“你想怎样,我就怎样,好不好?”秦明序败退了,他眼中疼痛,却希望她在做着美梦。他耽搁得太久了,不想和她慢慢来。此刻的温存,给了他勇气,他始终不承认的逃避,他认了,反正余生放不下她,还有什么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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