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实在对不住，这批香料...怕是供不上了。”
李丽盯着香料行张掌柜闪烁的眼神，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击：“张掌柜，我们可是签了契约的。定金你也收了，现在突然变卦，是何道理？”
张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敢直视李丽的眼睛：“这个...实在是货源出了问题...”
“哦？”李丽挑眉，“那为何我今早还看到刘记胭脂铺的伙计从您这儿拉走了两大车香料？”
张掌柜脸色一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李丽冷笑一声：“是周兴搞的鬼吧？”
三天前，西市最大的胭脂水粉商周兴曾派人来【奇货居】，提出要收购她的配方，被李丽拒绝后，那人阴恻恻地丢下一句“不识抬举”，扬长而去。
张掌柜见瞒不过去，索性摊牌：“李姑娘，您就别为难小老儿了。周老爷发了话，谁敢给您供货，就是跟他过不去。我这一家老小...”
“我明白了。”李丽打断他，从柜台取出契约，“按约定，违约方需双倍返还定金。张掌柜把银子结了，我们两清。”
张掌柜如蒙大赦，连忙数出银子，逃也似地离开了奇货居。
李丽看着空了一半的货架，眉头紧锁。香料断供意味着她无法制作香囊和花露水，这可是目前最赚钱的两样商品。更糟的是，她刚接了城守夫人二十个香囊的订单，五日后交货。
“老板娘，您要的瓷瓶...”一个少年抱着木箱进来，看到李丽脸色不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放那边吧，小六。”李丽勉强笑了笑，“今天的工钱。”她数出五文钱递给这个常来帮忙的街坊孩子。
小六接过钱，犹豫了一下：“老板娘，我听说...听说好些铺子都不敢跟您做生意了。周老爷放了话，说谁跟您来往，就是跟他作对。”
李丽心中一沉。情况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周兴在西市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他这一出手，等于断了她的货源和客源。
“谢谢你告诉我，小六。”她摸了摸孩子的头，“这几天你先别来了，免得牵连你家。”
小六点点头，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李丽关上店门，坐在柜台后苦思对策。她可以尝试从更远的城镇进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城守夫人的订单若不能按时交付，不仅赔钱事小，更重要的是会失去这个重要客户。
正当她发愁时，店门被轻轻叩响。
“今日歇业。”李丽头也不抬地说。
“连合作伙伴也不见？”熟悉的男声响起。
李丽抬头，看到林一倚在门边，唇角含笑。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整个人清俊挺拔如修竹。
“林公子。”李丽起身开门，“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林一信步走入店内，目光扫过明显空了许多的货架：“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李丽挑眉：“此话怎讲？”
“周兴联合西市十三家商行抵制‘奇货居'，断你货源，压你客商。”林一轻描淡写地说，“这事儿已经传遍商界了。”
李丽胸口一阵发闷。她早该想到，在这个男权社会，一个女子独立经商本就艰难，更何况得罪了地头蛇。
“林公子是来看笑话的？”她语气不自觉地尖锐起来。
林一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张单子：“这是城南宋家庄的香料存货单。庄主是我故交，愿意按市价七折供货。还有...”他又取出一封信，“这是扬州‘凝香坊'主事的回信，对你的花露水配方很感兴趣，愿意合作生产，利润分成。”
李丽愕然，接过单子和信细细查看。宋家庄的香料质量上乘，价格却比市价低了三成。而“凝香坊”是南方有名的香粉世家，若能合作，她的产品就能打入南方市场。
“为什么帮我？”她直截了当地问。
林一微笑：“商人不做亏本买卖。我看好你的才能和产品，投资而已。”
李丽审视着他坦荡的目光，决定接受这份好意：“合作条件？”
“三七分账，你七我三。”林一爽快地说，“我负责原料和部分销售渠道，你负责产品研发和日常经营。”
这个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李丽眯起眼睛：“林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以您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找人仿制我的配方，何必非要与我合作？”
林一笑了：“李姑娘果然敏锐。”他顿了顿，“实不相瞒，我看重的不仅是你的配方，更是你的经营理念。那些‘会员制'、‘预售制'的想法，在大晟商界可谓独树一帜。”
李丽心头一跳。她确实在闲谈时提过几句现代营销概念，没想到林一不仅听懂了，还看出了价值。
“还有，”林一补充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你斗智斗勇，比跟那些老古板打交道有趣多了。”
李丽忍不住笑了：“林公子倒是个妙人。”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林一握住她的手：“合作愉快！”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李丽却感到一股微妙的电流从指尖传来。她假装整理柜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却没注意到林一耳根也微微泛红。
合作达成后，事情进展神速。第二天，宋家庄的香料就送到了奇货居。李丽连夜赶制香囊，不仅按时完成了城守夫人的订单，还多做了三十个准备上架销售。
更让她惊喜的是，林一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说动了西市最大的绸缎庄接受她的“联合促销”方案——在奇货居买满一两银子，可获赠绸缎庄的九折券；反之亦然。
“你是怎么说服赵老板的？他可是周兴的铁杆盟友。”李丽一边调配新的胭脂配方，一边好奇地问。
林一正在查看账本，闻言抬头：“商人重利。我只不过让他明白，跟你合作比跟周兴站队更赚钱。”
李丽将研磨好的珍珠粉加入胭脂中，轻轻搅拌：“周兴不会善罢甘休的。”
“兵来将挡。”林一合上账本，“对了，你试试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李丽打开一看，是一种淡紫色的粉末，闻之有淡淡花香。“这是...”
“南海紫珠粉，调制胭脂的上品。加入少许，色泽会更加透亮持久。”林一解释道，“算是我的入股礼物。”
李丽小心地取了一点加入正在调配的胭脂中，果然颜色更加鲜亮，还泛着微微珠光。她惊喜地抬头：“这太贵重了！”
林一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喜欢就好。”
正当两人沉浸在新产品研发中，店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姐！”
李丽手中的研钵差点掉在地上。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衣衫华贵却满脸惊慌，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李明。
“明儿？你怎么...”
“姐，快回家吧！父亲病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李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刘姨娘说你是自己离家出走...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李丽手中的研杵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在原主记忆中，父亲虽然懦弱，对嫡女却还算疼爱。若非他外出经商，原主也不会被继母逼得走投无路。
“现在府里什么情况？”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父亲前日回府，发现你不见了，大发雷霆。”李明低声说，“当晚就病倒了，大夫说是急火攻心。刘姨娘表面着急，背地里却...”他看了眼林一，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林公子不是外人。”李丽下意识说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竟如此信任这个认识不久的男子。
李明点点头：“我偷听到刘姨娘跟周老爷说，等父亲...那个之后，就把你抓回来嫁给周家那个纨绔儿子！”
李丽胸口一阵刺痛。虽然她对李父没有太多感情，但听到有人病重时还念着自己，难免触动。而刘氏的狠毒，更是令人心寒。
“明儿，你先回去，别让人发现你来过。”她沉思片刻后说，“告诉父亲...我一切安好，让他保重身体。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李明点点头，临走时又回头：“姐，你的铺子真好看！”说完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店内一时沉默。林一若有所思地看着李丽：“你打算回李府？”
“暂时不。”李丽摇头，“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但父亲病重...我总得想个办法见他一面。”
林一正要说话，突然神色一凛，抬手示意李丽安静。他侧耳倾听片刻，低声道：“后门有人。”
李丽心头一紧，悄声从柜台下摸出剪刀。林一却摇摇头，从腰间取出一把精致的短剑，身形如鬼魅般闪到门后。
下一刻，后门被轻轻撬开，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林一出手如电，短剑抵在了来人咽喉处。
“好汉饶命！”那人吓得瘫软在地，“小的只是奉命来偷配方...”
林一一把扯下他的面巾，是个陌生面孔。“奉谁的命？”
“周...周老爷...”那人抖如筛糠，“说偷到配方就给十两银子...”
林一冷哼一声，一个手刀将人打晕，拖到后院捆了个结实。
“明天送官。”他拍拍手回到店内，却见李丽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他不自在地问。
“林公子身手不凡啊。”李丽意味深长地说，“寻常商人可没这等功夫。”
林一神色不变：“行走江湖，总要学点防身之术。”
李丽没有追问，但心里已经记下一笔——这个林一，身份绝对不简单。
夜深了，林一坚持留下来守夜，以防周兴再派人来。李丽拗不过他，只好在后间收拾出一张临时床铺。
“委屈林公子将就一晚。”她递过一杯热茶。
林一接过，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是一怔，迅速分开。
“李姑娘...”林一突然开口，“若你想见令尊，我可以安排。”
李丽抬头看他，月光从窗棂间洒落，为林一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勾勒出俊朗的轮廓。他的眼神诚挚而温和，与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判若两人。
“谢谢。”她轻声说，“不过这是我自己的家事，不该麻烦你。”
“合作伙伴，理应互相扶持。”林一微笑，“况且，我也很好奇，能养出李姑娘这般奇女子的，会是怎样的父亲。”
李丽不知如何回应，只好低头整理药材掩饰自己的心跳加速。这个夜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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