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冀州鸿盈坊的青灰瓦檐染得愈发深沉。连日奔袭,如果不再歇息恐怕会有人真的挺不住,故在自家产业休息一夜,孙安推开客栈二楼的房门时,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刚进门便将沾雪的外袍解下,随手搭在门边的木架上,雪水顺着衣料褶皱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出点点湿痕。
“将军,火盆都备好发下去了,这是您的。”守在房内的亲兵立刻端来铜盆,蒸腾的热气裹着松木香气,稍稍驱散了众人身上的冻意。卞祥紧随其后进门,反手扣上房门,目光扫过屋内——两张木板床靠墙摆放,中间一张方桌,桌上放着店家送来的两碟小菜,一碟酱牛肉早已凉透,另一碟腌萝卜倒还透着些脆劲,没有酒,这是他们特意吩咐了的。
“轮换的兄弟们安顿好了?”孙安俯身洗手,刺骨的凉水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指节上的冻疮因热水浸泡微微发痒,他却毫不在意,只匆匆擦干手,便走到桌旁坐下,伸手摸向怀中的密信——信纸依旧干燥,这才松了口气。
“都安顿在隔壁了,特意让店家加了炭火。”卞祥拉过一张木凳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猛灌一口后说道,“方才问过店家,往前再走五十里就是官道岔口,过了岔口便是咱们自己的地界了。只是那岔口常年有禁军巡查,咱们得想个法子绕过去。”
孙安拿起筷子,夹了块酱牛肉放进嘴里,干涩的肉味在舌尖散开,他却嚼得格外用力:“绕是肯定要绕的,但不能耽误时辰。王文斌还有一天就启程,咱们必须在他动身之前把信送到王爷手上。”他放下筷子,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样,你让兄弟们歇两个时辰,养足精神。三更天咱们出发,走东边的羊肠小道,听说那条路能直通冀州下辖的柳林镇,只是路不好走,多是山路。”
卞祥点头应下,又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揉得发皱的纸条:“方才在楼下碰到个货郎,说最近不太平有人老是丢东西,你可要保管好那个密信。”
这话让屋内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亲兵端着热汤进门,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将汤碗放在桌上时,手都有些发颤。孙安看在眼里,拿起汤碗递给亲兵:“怕什么?咱们跟着大哥并肩作战时,你还没上战场呢。”他语气轻松,却伸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冷光从剑鞘缝隙中一闪而过。
“将军说得是。”亲兵接过汤碗,挺直了腰板。卞祥喝了口热汤,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腹中,他看向孙安:“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咱们都得防着。明日过山路时,让兄弟们分成三队,前后各一队探路,中间护着信,一旦有动静,先保信走,你跟我都是一流顶尖的高手,哪怕是打不过至少保命没问题,他们可不一定。”
孙安颔首,目光落在窗外——月光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银辉,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两下便消散在寒风中。他抬手摸向怀中的包裹,指尖再次感受到信纸的褶皱。
孙安将密信重新贴身藏好,指尖最后按了按衣襟下的硬实触感,才起身走到床边。床板上铺着粗布褥子,摸上去带着些潮气,他却毫不在意,只褪去内衬外的袄子,便径直躺下。
孙安是被冻醒的。
粗布褥子的潮气渗进里衣,他翻了个身,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怀中的衣襟竟是敞开的。心猛地一沉,他瞬间坐起身,手忙不迭探向贴身藏信的位置,只摸到空荡荡的衣襟褶皱,那硬实的新出品的织布包触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他低喝一声,手已按上腰间剑柄,冷光瞬时出鞘半寸。屋内静得可怕,只有火盆里松木偶尔爆裂的轻响,卞祥睡在对面床铺上,呼吸均匀,显然未醒。孙安目光扫过房门,门闩依旧插得紧实,窗棂也完好无损,可怀中的包裹,偏偏没了。
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快步走到桌边,借着微弱的火光检查——木架上的外袍依旧搭着,雪水洇出的湿痕已干成浅印;亲兵送来的汤碗还在,碗底剩着少许残羹。没有打斗痕迹,没有翻动声响,可密信就是没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醒醒。”孙安伸手推醒卞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卞祥揉着眼睛坐起,刚要开口,便见孙安掀开衣襟,脸色铁青:“信没了。”
这三个字让卞祥瞬间清醒,他猛地站起身,手按向腰间佩刀:“怎么会?门窗都好好的!”然后随手从床下一掏,掏出个包裹,“幸亏昨天东西交到我手上,我的东西还在看来是朝你来的”
“问题就在这。”孙安走到窗边,手指划过窗纸,“要么是咱们人里出了问题,要么是进来的人手脚太干净。但不管是哪种,信丢了,王文斌那边明日就要启程,咱们没时间查内鬼。”他转头看向卞祥,眼神锐利如刀,“方才货郎说有人丢东西,现在想来,恐怕这个城里有贼,而且不知道是哪一边的。
卞祥攥紧刀柄,指节泛白:“那现在怎么办?去追?还是……”
“追不上了。”孙安打断他,目光投向窗外。月光已隐入云层,雪地上的银辉淡了许多,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不知过了多久,连余响都听不见。“能悄无声息拿走信,定然是早有准备,现在追出去,只会落入圈套。”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忽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不过,他们拿了信,未必会立刻送走。冀州境内,关键没有人能藏得住这个东西,明天去县衙走一遭报一个失,这个贼有问题。”
他走到床边,将内衬袄子胡乱裹上,又抓起桌上的酱牛肉,塞进怀里:“你去叫醒隔壁的兄弟,让他们按原计划备好,但别声张,就说推迟到白天出发。你带人走羊肠小道,直接走,我去给你们麻痹住对面。”
“那你呢?”卞祥追问。
“我去县衙。”孙安系紧腰带,剑柄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我一个人去,目标小,好脱身。必须显示那个里面有重要东西,贼才不敢乱动包裹,咱们在真定府汇合;若是拿不回来,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你们务必尽快赶到大哥那边,把信的事禀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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