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教务处办公室里，李思政放下嗡嗡作响的座机听筒，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又是那个新闻学院的赵明，喋喋不休地举报软件学院的新生白言澈违规摆摊，还扯上什么勾结保安、殴打干部……
李思政简直无语。这赵明也不动脑子想想，人家白言澈能开着皮卡在校园里“送清凉”这么久还安然无恙，背后能没点缘由？
他本想直接撂下不管，就当没接过这通电话。但转念一想，白言澈这事儿，手续上确实有个小缺口，没走正规的活动报备流程。
不如就借这赵明闹腾的由头，顺水推舟把手续补齐得了，省得以后落人口实。
............
第二天中午，白言澈几人刚在食堂扒拉完饭，正准备去开车继续事业，白言澈的手机就响了，是导员林清砚。
“言澈，教务处的李主任让你现在过去一趟。”林清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白言澈嘴里还叼着半个包子，含糊不清地问：“教务处的李主任？……哦，李思政老师？”
他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林导，知道具体什么事吗？”他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孙语墨的贫困生认定出了岔子，不免有些担忧。
“具体我也不清楚，李主任只点名让你过去。”林清砚答道。
没办法，白言澈只好改变路线。他估摸着大概率跟贫困生有关，稳妥起见，招呼上张哲、安幼柠和孙语墨一起往教务处走去。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还没等敲门，里面一个熟悉又聒噪的声音就穿透门板钻了出来，正是昨天那位赵干事赵明！
“李主任！您可一定要严肃处理，杀一儆百啊！这白言澈简直无法无天，目无校纪！仗着有人包庇，就敢在军训重地公然摆摊设点！这歪风邪气要是不刹住，全校学生都跟着学，校园秩序还怎么维护？校容校貌还要不要了？！”
白言澈脚步一顿，瞬间明白了，好家伙，这赵明还真把自己举报到教务处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对三个同伴做了个“嘘”的手势，四人默契地停在门外，饶有兴致地听墙角。
办公室里，赵明正唾沫横飞地站在李思政办公桌前，手里激动地挥舞着一张皱巴巴、明显是熬夜赶工写出来的举报信。
李思政陷在宽大的转椅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眉头拧得比昨天接到电话时更紧，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小赵啊……”李思政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像被抽干了力气，“你说的这些情况，我昨天在电话里就了解过了。”
“了解过了您就得处理啊！”赵明像是没听出话里的潜台词，反而得寸进尺。
“李主任，您想想，要是对这种行为放任不管，长远影响不说，就说眼前！校园环境卫生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差！垃圾遍地……”
“这事儿我核实过了，”李思政耐着性子打断他，“白言澈他们每次离开，都会拜托所在班级的班长负责清理现场垃圾。你说的卫生问题，不存在。”
“那……那也不行！”赵明梗着脖子，又抛出另一个理由，“他那西瓜汽水，谁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弄来的？卫生达标吗？万一有同学吃坏了肚子，谁负责？！这可是严重的食品安全隐患！”
他这咄咄逼人的架势，仿佛他才是教务主任。
他这话都给李思政气乐了，你是校领导还是我是校领导，教我做事？我在帮白言澈说话你听不出来？
就在李思政忍不住要赶人的时候，白言澈敲门后进来了。在外面听了一阵墙角，他已经大概了解李思政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了。
白言澈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李主任，您找我？”
“嗯，言澈来了。”李思政点点头，公事公办地指了指旁边的赵明，
“这位是新闻学院的赵明干事。他举报你在军训场地未经报备违规摆摊。叫你来，就是当面说说这个情况。你有什么要说明的吗？”
“违规摆摊？”白言澈故作惊讶地眨眨眼，随即笑容更加灿烂。
“李主任，这话从何说起啊？我报道那天，可看见不少学长学姐都在生活区摆摊卖东西呢，学校也没说不让啊？怎么到我这儿就‘违规’了呢？”
“学校确实不禁止学生在规定区域进行便民服务性质的活动，”
李思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但你开着车，活动范围覆盖整个军训区域，流动性太大。这种情况，按规定需要提前向相关部门，比如我们教务处提交一份活动申请，走个报备流程。”
“哦！报备啊！”白言澈恍然大悟般一拍脑门，“我提前跟我们导员林老师说过了！林老师知道的！这……这算不算报备过了？”
“跟导员口头说，原则上可以算知会了院系，”李思政板着脸，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正式的申请表，还是要填的。”
“申请表？”白言澈一脸求知若渴，“长啥样啊李主任？您给我瞅瞅？”
李思政拉开抽屉，抽出一张空白的《校园临时活动申请表》递过去。
白言澈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笔，龙飞凤舞地填了起来。姓名、班级、活动内容、时间地点……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尤其是在“活动目的”一栏，他大笔一挥，写下：“为缓解新生军训酷暑压力，体现同学互助精神，并为本班经济困难同学提供勤工俭学及生活补助机会。”
一个‘钱’字都没提，立意拔得老高。
不到一分钟，表格填毕。白言澈双手奉上。
李思政接过表格，看都没仔细看，拿起桌上的公章，“咔哒”一声，一个鲜红的印章稳稳地落在了审批栏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旁边的赵明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好了，”李思政把盖好章的表往旁边一放，一脸事情圆满解决的真诚表情看向赵明，“赵干事你看，现在白言澈同学的活动，手续齐全，完全合规了。”
赵明张着嘴，半天没合拢，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试图挣扎：
“不…不是……那…那他前面好几天都没手续啊！之前那几天……那几天怎么算？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昨天呢，是手续正在办理途中，可以理解为在途补报。”
白言澈慢悠悠地接过话茬，语气气定神闲。
“今天呢，是手续齐全，‘合规经营’。而且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瞥了赵明一眼，“昨天赵干事你走了之后，广播站的苏娅楠学姐，还专门就我们这个‘清凉互助点’做了采访，估计下一期的校报上，就能看到报道了。”
“你说，你这急赤白脸地跑来举报我，跟打苏学姐的脸……有什么区别呢？”
“苏娅楠”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勒住了赵明的喉咙。
他脸色一白，后面的话全噎了回去。他可以对白言澈喊打喊杀，却绝不想因此被心上人苏娅楠彻底厌恶。
殊不知，苏娅楠早就对他膈应得不行了。
“那……那……”赵明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又想起一件事，指着白言澈叫道：“昨天！昨天他还打我了！就在播音系军训区！大家都看见了！”
一直沉默站在后面的张哲闻言，立刻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声音低沉而清晰：
“昨天，是你先动手推搡阿澈。而且摔你的人，是我。跟阿澈没关系。”
简单直接，把白言澈撇得干干净净。
赵明还想再争辩，李思政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猛地一拍桌子：“行了！”
他锐利的目光射向赵明，语气严厉：
“赵明！你是新闻学院的学生会干事！最基本的客观公正、实事求是的原则呢？！”
“白言澈他们这个事，出发点是服务同学，手续现在也补全了！你揪着这点事上纲上线，跑到教务处来闹腾，这是一个学生干部该有的样子吗？！”
这劈头盖脸的训斥，让赵明彻底哑火了。
他就是再蠢，再没眼色，此刻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李思政对他的强烈不满和厌恶。
他脸色灰败，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蚊子哼般的一句：“我……我还有事……” 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办公室，连掉在地上的那张精心炮制的举报信都忘了捡。
赵明走后，李思政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双手揉眼，吐槽道：“看见煞笔了我靠！”
白言澈忍着笑，走上前，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特意准备的华子，递了一支过去：“李主任，消消气，抽根烟缓缓。”
李思政接过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瞪着白言澈：
“下次！做事之前，先把学校的规章制度给我摸清楚！该填的表一张别少！别再让我给你擦屁股，应付这种大脑完全不发育小脑发育不完全的人型生物了！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保证下不为例！李主任您受累了！”白言澈连连点头，态度诚恳得不得了。
陪着李思政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了一支烟的功夫，四人才告辞离开，继续他们的清凉事业。
............
时间又溜走了一天。
中午，白言澈、张哲、安幼柠、孙语墨四人照例在学校食堂吃着午饭。
食堂顶棚悬挂的广播喇叭里，突然传出一段熟悉的、字正腔圆的甜美播报声。内容，正是关于军训期间学生自发组织清凉互助点，服务同学、传递温暖的新闻特写。
听着广播里甜美的声音，应该还是苏娅楠亲自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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