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中,雷战的汽车停在一栋老旧的两层小楼前。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形成一道水帘。他坐在驾驶座上,盯着手中的地址,深吸一口气。
这是他在警局档案室花了整整三天才找到的信息——二叔雷震天在缉毒队时期唯一还在世的战友,赵建国。
雷战推开车门,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外套。他快步穿过小院,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位中年妇女,系着围裙,应该是保姆。雷战出示了证件:“我是雷战,和赵老先生约好的。”
“赵老在客厅等您。”保姆侧身让他进门。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旧木头的气息。客厅的窗帘半开着,光线昏暗,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毛毯,正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赵伯伯,我是雷战,雷震天的侄子。”雷战走近,轻声说道。
赵建国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来人。岁月在他脸上刻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依稀可见当年缉毒警的风采。
“小战啊...”赵建国声音沙哑,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雷战坐下,注意到老人的右手一直微微颤抖,这是帕金森的症状。
“你二叔...走的时候,我没能去送行。”赵建国叹了口气,“我这身子,也不中用了。”
“赵伯伯,我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我二叔当年的事。”雷战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特别是关于他殉职前办理的最后一件案子。”
赵建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雷战取出一张照片,放在老人面前的茶几上:“这个人,您认识吗?”
照片上的男子约莫四十岁,面容冷峻,眼神如鹰。这是警方档案中“林枭”唯一一张清晰照片,国际贩毒集团“暗网”的核心成员之一。
赵建国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颤抖着手拿起照片,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这是...‘夜枭’...”老人喃喃道。
“您认识他?”雷战身体前倾。
赵建国放下照片,目光变得遥远:“何止认识...二十多年前,我和你二叔,就是追查他和他的团伙...”
老人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雷战打开录音笔,同时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那是个跨国贩毒集团,我们叫它‘暗网’...”赵建国声音低沉,“林枭是里面的核心人物,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二叔和我,追了他整整两年...”
雷战从文件夹中取出另一份文件:“这是二叔殉职前一周提交的报告副本,上面提到他发现了林枭的真实身份,但具体信息被涂黑了。”
赵建国接过文件,眯着眼看了半天,摇了摇头:“我看不清这些字了...”
雷战正要收回文件,老人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但我记得...你二叔死前三天,来找过我...”赵建国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他说他找到了确凿证据,证明林枭是我们完全没想到的人...他说等第二天取证回来,就能收网了...”
雷战屏住呼吸:“他有没有说林枭到底是谁?”
赵建国松开手,摇了摇头:“没有...但他说过一句话,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说‘魔鬼就藏在我们最信任的地方’...”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雷声轰隆而至。老人的脸在闪电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然后呢?”雷战追问。
“然后...”赵建国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然后就传来了他的死讯...说是车祸...但我不信...从来都不信...”
雷战沉默片刻,又从文件夹中取出几张照片:“这是近期我们掌握的林枭的影像,虽然模糊,但能看出他比二十年前老了不少。”
赵建国戴上老花镜,仔细看着照片。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张林枭背影的照片上。
“这...这是...”老人的声音开始颤抖。
“怎么了?”雷战追问。
赵建国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指着照片中林枭的后颈部位:“这个角度...这个轮廓...”
雷战仔细观察那张照片,由于是远距离偷拍,林枭的后颈并不清晰,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看不清楚,这里有什么特别吗?”雷战问。
赵建国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拍打着轮椅扶手,眼中迸发出雷战从未见过的光芒:“枪伤!林枭后颈有一处枪伤!是当年我留的!”
雷战愣住了:“您确定?”
“确定!百分之百确定!”赵建国激动得几乎要从轮椅上站起来,“那是在码头的那场枪战...我从后面击中了他...他应该死了的!我亲眼看到他掉进海里!”
雷战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赵建国说的是真的,那么林枭不仅当年没死,而且这个枪伤将成为确认其身份的关键特征。
“赵伯伯,您能详细说说那场枪战吗?”
赵建国靠在轮椅上,闭眼回忆,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那天晚上...码头大雾...我们接到线报,林枭会出现...我和你二叔带人埋伏...后来发生了交火...我在集装箱之间追击林枭,从后面开了一枪,正中后颈...他掉进了海里...我们打捞了三天,只找到一件带血的外套...”
“当时确认击中了他?”
“绝对确认!现场有血迹,很多血...”赵建国睁开眼睛,盯着雷战,“如果他真的还活着...那只有一个可能...”
雷战接上他的话:“当年有人帮他伪造了死亡。”
客厅里陷入沉默,只有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
雷战迅速翻看手中的档案,找到了当年码头枪战的报告副本。报告结论是林枭“推定死亡”,尸体未找到。
“赵伯伯,当年参与那次行动的,除了您和二叔,还有谁?”
赵建国皱眉思索:“有缉毒队的八个人...还有两个刑警队的支援...以及三个水警...”
“这些人中,谁最先到达林枭落水的地点?”
老人沉默良久,然后缓缓摇头:“记不清了...太久了...当时一片混乱...”
雷战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如果林枭真的没死,而且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在活动,那么二叔的死就更加可疑了。
“赵伯伯,您认为我二叔的死,和林枭有关吗?”
赵建国的眼神变得悲痛:“我一直怀疑...但没有任何证据...警方的调查结论就是普通车祸...”
雷战从包里拿出最后一件东西——一个密封在证据袋里的旧警官证,那是雷震天的遗物,从车祸现场找回的,边缘还有暗红色的血迹。
“这是二叔的警官证,我们在家族遗物中发现的。奇怪的是,它应该随二叔下葬的。”
赵建国接过证据袋,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他抚摸着塑料袋下的警官证,老泪纵横。
“雷队...”他喃喃道,仿佛回到了年轻时跟随雷震天的岁月。
突然,赵建国的动作停住了。他凑近警官证,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什么。
“小战...拿个放大镜来...”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雷战急忙从公文包中取出放大镜递过去。赵建国透过放大镜仔细查看警官证的边缘,特别是血迹干涸的部分。
“这里...有东西...”赵建国声音颤抖。
雷战凑过去,在放大镜下,他看见在血迹斑驳的警官证边缘,似乎有几个极小的、用血迹写成的数字和字母,几乎无法辨认。
“这是...”雷战震惊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是你二叔留下的...”赵建国激动地说,“他一定是预感到了危险...”
雷战小心地记录下那几个模糊的字符:7K413
“这是什么意思?”雷战困惑地问。
赵建国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车牌,可能是保险箱号码,也可能是密码...”
就在这时,雷战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是局里的电话。
“雷队,有紧急情况。刚刚收到消息,陈默警官在霍家卧底行动中暴露身份,现在下落不明。局长命令所有人员立即归队。”
雷战心头一紧。陈默是他的好友,也是他亲自推荐参与这次卧底行动的。
“赵伯伯,我得走了。”雷战起身,收拾文件,“非常感谢您提供的信息,这可能是突破案件的关键。”
赵建国抓住雷战的手,眼神异常坚定:“小战,答应我,一定要查清真相...为你二叔,也为所有牺牲的兄弟...”
雷战郑重地点头:“我答应您。”
离开赵建国的家,雷战坐在车里,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赵建国的话——“林枭后颈有枪伤”。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确认任何疑似林枭的人的身份将变得简单得多。但问题在于,如何接近那些可能身份而不打草惊蛇。
雷战发动汽车,打开了警笛。在驶回警局的路上,他不断思考着那几个神秘字符的含义。
7K413。
这串字符与林枭有什么关系?是二叔临死前留下的线索吗?它与赵建国提供的枪伤信息又有什么关联?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雷战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林枭不仅没死,而且这些年来一直以另一个身份隐藏在警局内部呢?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魔鬼就藏在我们最信任的地方。”二叔的这句话此刻听起来像是一个可怕的预言。
雷战加快车速,在雨中疾驰。他有一种预感,真相就像一座记忆的迷宫,而他已经找到了入口。现在的问题是,迷宫的深处藏着什么,以及他是否准备好面对它。
同时,他也明白,随着陈默的暴露,整个案件的局势已经急剧变化。时间,已经成为最宝贵的资源。
在等红灯的间隙,雷战再次看了一眼那串字符:7K413。
突然,一个想法闪过他的脑海。K是不是代表“K”部门?警局内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代号。
绿灯亮起,雷战踩下油门,决定回局后首先调查这个可能性。
雨越下越大,前方的道路模糊不清,就像这个案件的真相,被层层迷雾笼罩。但雷战知道,他已经触到了揭开谜团的那根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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