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长桌上银器闪烁,珍馐美馔摆满桌面,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陈默坐在宾客中间,面色如常,手心却已渗出细密冷汗。
“陈先生,请。”主座上,一头银发的霍老爷子缓缓抬手,他年近古稀却精神矍铄,眼中锐利如鹰。
摆在陈默面前的是一杯琥珀色药酒,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这是“投名状”——霍家考验忠诚的古老仪式。饮下此酒,要么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要么在痛苦中死去。
陈默端起酒杯,目光扫过席间众人。霍老爷子两侧坐着他的儿子霍天宇和几位组织核心成员,而陈默身旁则是同样被考验的几位新人。三个月卧底,他终于接近了这个犯罪集团的核心圈层,代价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为霍家的未来。”霍老爷子声音沉稳,举杯示意。
陈默将杯沿抵至唇边,一股刺鼻的草药味直冲鼻腔。就在酒液即将入口的瞬间,他舌尖轻顶,藏在臼齿间的微小胶囊开始融化。这是警方技术部门特制的广谱解毒剂,能在短时间内对抗多种毒素,但能否应对霍家祖传的“投名酒”,谁也无法保证。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诡异的甜味。
陈默放下空杯,迎上霍老爷子的目光。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老人放在桌面的左手小指微微弯曲,一个看似无意识的动作,却与情报中提到的“信号”完全一致。
心脏猛地一沉。
这个手势意味着——今天的考验远不止一杯酒那么简单。
“很好。”霍老爷子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眼角的皱纹如刀刻般深邃,“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霍家真正的家人了。”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恭贺之声,气氛似乎轻松了几分。陈默却不敢有丝毫松懈,解毒剂在体内发挥作用,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感,同时抵消着酒中的毒性。他能感觉到两种物质在血液中交战,如同冰与火的碰撞。
“父亲,是不是该请出‘那件宝贝’了?”霍天宇笑着问道,他约莫四十岁,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模样,眼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野心。
霍老爷子微微颔首。
两名侍从推着一辆覆盖红绸的推车走进宴会厅。红绸掀开,露出一尊半米高的青铜鼎,鼎身刻满奇异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古老的光泽。
“这是我霍家祖传的‘神农鼎’。”霍老爷子起身,苍老的手轻抚鼎身,“数百年来,我族所有秘方皆由此鼎试炼而成。今日,就让它来见证新一代的忠诚。”
陈默瞳孔微缩。情报中从未提及此物,他本能感到这尊古鼎带来的危险。
侍从开始往鼎中添加各种药材,很快,一缕青烟从鼎中升起,带着异香弥漫整个宴会厅。陈默深吸一口气,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即使有解毒剂在身,这香气仍让他心跳加速。
“不必紧张。”坐在陈默右侧的老者低声道,他是组织内的元老之一,人称“药爷”,“这只是安神香,有助于化解酒中药性。”
陈默点头致谢,心中警惕却不减反增。他注意到霍老爷子始终没有吸入烟气,而是巧妙地用帕子掩住口鼻。
突然,坐在陈默左侧的年轻人猛地站起,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脸色由红转青。
“救...救命...”他嘶哑地喊道,眼球凸出,充满血丝。
席间顿时一片混乱。
“安静!”霍天宇厉声喝道,“不过药酒生效而已,撑过去便是。”
那年轻人已经倒在地上抽搐,嘴角溢出白沫。陈默紧握拳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这是考验,他告诉自己,如果此时暴露同情或恐惧,之前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另外两个新人也开始出现不适症状,一人趴在桌上痛苦呻吟,另一人则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
陈默却感到体内毒素的影响正在逐渐消退,解毒剂起了作用。但这反而让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所有人都中毒,为何唯独他安然无恙?
他迅速运转思维,随即故意咳嗽两声,右手微微颤抖地拿起水杯,装出强忍痛苦的模样。
“看来陈先生体质不错。”霍老爷子的目光如利箭般射来。
“承蒙老爷子厚爱,只是...有些头晕。”陈默压低声音,让自己听起来气息不稳。
霍老爷子眯起眼睛,缓缓起身,踱步至陈默身后。一双苍老却有力的手按在陈默肩上。
“三年前,你救了我儿子一命。”霍老爷子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全场听清,“从那以后,你一步步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天宇信任你,组织里的兄弟也敬重你。但是...”
放在肩上的手突然收紧。
“我始终有一个疑问。”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就连地上抽搐的年轻人都被拖了出去,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
“老爷子请讲。”陈默保持镇静。
“那天袭击天宇的人,为何偏偏在你出现后就全部...消失了?”霍老爷子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太巧了,不是吗?”
陈默感到后背沁出冷汗。三年前那场精心设计的“偶遇”,是警方为他打造的身份凭证——从一群“仇家”手中救下霍天宇,从而获得信任。难道霍老爷子查出了什么?
“不过是运气好,当时他们人多势众,我只好带着霍先生躲进仓库,放火烧了出口。”陈默重复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说辞,“那些人,大概是怕暴露身份,没有呼叫救援,葬身火海了。”
“是啊,烧得面目全非,连身份都查不出来。”霍老爷子慢慢走回主座,声音陡然转冷,“可就在上周,我收到一个有趣的消息。”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照片上是一个面容沧桑的男人,约莫五十岁,左眼下方有一道明显的刀疤。
陈默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认识这个人——李建雄,当年那场戏的警方策划者之一,本该在证保护计划下隐姓埋名。
“这个人,据说在边境小镇开了家杂货店。”霍老爷子紧盯着陈默的眼睛,“他说,三年前有人出卖了他们。”
宴会厅内死一般的寂静。陈默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如同无数把利刃。他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有一枚微型信号发射器,一旦按下,外面的行动组就会冲进来,但也意味着三年卧底行动彻底失败。
“我不认识这个人。”陈默平静地说,大脑飞速运转,“老爷子若是对我有疑虑,我愿意接受任何调查。”
霍老爷子久久不语,只是用那双看透人心的眼睛审视着他。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突然,古鼎中的烟气转变颜色,由青转紫,异香更加浓郁。
“时间到了。”霍天宇突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父亲,烟气变紫,说明他们体内的毒素已经净化完毕。”
陈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刚才的一切仍是考验的一部分。李建雄可能根本不存在,或者早已被霍家控制。这是心理测试,看他是否会在这般压力下露出破绽。
霍老爷子的脸上终于露出真正的笑容:“很好,陈默,你通过了最终考验。”
席间剩余的人都松了口气,纷纷向陈默投来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原本十二位新人,此刻只剩下五人。
“你们五个,从现在起就是我霍家核心成员。”霍老爷子举起重新斟满的酒杯,“今晚,我们将商讨下一批货物的运输路线。警方最近盯得紧,需要改变策略。”
陈默心中一震。这就是他卧底三年等待的关键信息——霍家的毒品运输路线和供应链。
“为了庆祝新人加入,不如先请‘舞姬’助兴?”霍天宇提议道,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
霍老爷子点头应允。
侧门打开,六名身着传统舞裙的女子款款而入。她们面容姣好,身姿曼妙,但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乐声响起,女子们开始随节奏起舞,长袖翻飞,步伐精准得不自然。
陈默突然意识到这些女子可能并非自愿。有情报显示霍家涉及人口贩卖,尤其是年轻女性,被用来招待或控制重要人物。
当领舞女子旋转至他面前时,陈默清楚地看到她脖颈上的针孔和手腕的勒痕。女子与他对视的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哀求,随即又恢复空洞。
“喜欢吗?”霍天宇注意到陈默的目光,笑道,“可以任选一个,今晚陪你。”
陈默强迫自己露出满意的笑容:“霍先生美意,却之不恭。”
舞蹈接近尾声,领舞女子突然一个趔趄,几乎跌倒。陈默下意识伸手扶住,感到女子在他手中迅速塞入一个小纸团。
这一幕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女子很快调整姿态,继续舞蹈。
陈默不动声色地将纸团滑入袖口,心跳如鼓。这是意外,还是另一个考验?
宴会继续进行,霍家开始讨论核心业务。陈默借口如厕,离席进入洗手间。锁上门后,他迅速展开纸团,上面只有潦草几个字:
“凌晨三点,后花园,救我们出去——知情者”
字迹仓促,像是匆忙写就。陈默将纸条冲入马桶,思绪飞转。这是真正的求救,还是又一个试探?如果这些女子确实需要帮助,他能否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救她们?
当他返回宴会厅时,发现气氛再度变得紧张。霍老爷子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脸色阴沉。
“我们中间,有一个叛徒。”他缓缓道,声音如冰。
陈默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自然地走回座位。
“刚刚接到消息,城西的仓库被警方突袭,损失惨重。”霍天宇接话,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行动极其精准,就像有人通风报信。”
陈默心中大惊。城西仓库是霍家重要据点之一,警方确实计划今晚突袭,但为了他的安全,行动组明确表示会等他提供更多情报后再行动。为何计划提前了?
“情报是从哪里泄露的?”霍老爷子问,手中的玉佩越攥越紧。
“正在调查。”霍天宇回答,“但可以肯定的是,知道仓库位置和今晚货物转移的,只有在这个房间里的人。”
席间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互相猜疑。
陈默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如果警方擅自行动,意味着他的卧底身份可能已经暴露;如果是霍家自导自演,那这又是一轮新的考验。
“父亲,我建议立即启动‘清剿程序’。”霍天宇低声道,但足以让所有人听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霍老爷子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在陈默身上:“陈默,你认为该如何找出这个叛徒?”
又一个致命的问题。无论他提出什么建议,都可能引火烧身。
陈默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老爷子,我认为当务之急不是找出叛徒,而是转移剩余货物。警方突袭成功,下一步必然是全面监控所有已知据点。我们在这里多耽搁一分钟,风险就增加一分。”
霍老爷子微微挑眉:“说下去。”
“我建议立即启动应急计划,将货物分散运输,路线和目的地只有您和霍先生知道。至于叛徒...”陈默顿了顿,环视四周,“在座各位都是经过考验的忠诚之士,但如果真有叛徒,他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必定会再次暴露。”
席间一片寂静,随后霍老爷子轻轻鼓掌:“明智的建议。”
陈默暗暗松了口气。
“就按陈默说的办。”霍老爷子下令,“天宇,你负责安排。其他人,今晚就住在这里,明日再各自行动。”
这意味着所有人都被软禁了。陈默感到一阵不安,他的通讯设备在进入宴会厅前已被收走,无法与外界联系。如果这是霍家收网的开始,他几乎无处可逃。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霍家父子安排着货物转移事宜,陈默和其他人则被迫留在宴会厅,由武装守卫看守。凌晨两点,众人被分别带往客房休息。
陈默的房间在二楼东侧,装饰奢华却如同牢笼。他检查了整个房间,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窗户被封死,门外有人把守。
凌晨三点的约定时间即将到来。他是否应该冒险赴约?那个舞姬是真的求救,还是陷阱?
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五十分。陈默最终决定一探究竟。他悄悄撬开通风管道,凭借记忆中的建筑结构图,向后方花园爬去。
花园在月光下静谧异常,奇花异草在夜色中如同鬼影。陈默隐藏在假山后,等待那个舞姬的出现。
两点五十八分,一个纤细的身影悄然溜进花园,正是领舞女子。她四处张望,神色惶恐。
陈默正准备现身,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迅速缩回阴影中。
霍天宇带着两名保镖走进花园,径直走向舞姬。
“你在这里做什么?”霍天宇冷声问。
女子浑身颤抖:“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是吗?”霍天宇轻笑,“我收到一个有趣的消息,说你偷偷传递纸条给我们的客人。”
陈默心中一沉。果然是个陷阱。
“没...没有...”女子慌乱地后退。
霍天宇示意保镖上前抓住她:“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警方的卧底,安插在这些女孩中,想收集证据?”
女子突然停止挣扎,挺直腰板:“既然你知道,那就该明白,外面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霍天宇大笑:“亲爱的,你太天真了。今晚这里发生的一切,警方永远不会知道。”
陈默在暗处屏住呼吸。这名女子竟是同行,另一个卧底!他必须救她,但此刻现身无异于自投罗网。
“陈默先生,你还不出来吗?”霍天宇突然转向陈默藏身的方向,“我们知道你在这里。”
陈默的心沉到谷底。他从阴影中走出,面对霍天宇和两名持枪保镖。
“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陈默平静地问。
霍天宇点头:“李建雄确实还活着,他指认了你。但我们想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是否会联系警方。可惜,你选择了救这个女警。”
“你们怎么发现的?”陈默一边问,一边寻找突围的可能。
“因为你太完美了,陈默。”霍老爷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老人缓缓走出,手中拄着雕花手杖,“完美的救人时机,完美的建议,完美的表现...在这行,完美就意味着可疑。”
陈默苦笑:“所以今晚的一切...”
“都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霍老爷子接话,“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两名保镖举枪对准陈默。女警眼中充满绝望和歉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震得地面微颤。紧接着,警笛声由远及近,红光划破夜空。
“警方突袭!”有人奔跑着报告。
霍家父子脸色大变。陈默也感到意外——这不在计划之内!
混乱中,女警突然挣脱束缚,扑向霍天宇。枪声响起。
陈默本能地翻滚躲避,同时掏出一直藏在鞋底的微型手枪。一场混战在花园中爆发。
霍老爷子在保镖护送下试图撤离,陈默紧追不舍。他不能放过这个抓捕组织首脑的机会。
在通往密道的假山前,陈默拦住了霍老爷子。保镖已被他击晕,此刻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逃不掉了,霍老先生。”
霍老爷子转身,面对陈默的枪口,却异常平静:“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霍家只是冰山一角,我们的组织比你想象的更庞大,更深入。”
“那我会一个一个连根拔起。”陈默坚定地说。
霍老爷子笑了,那笑容诡异而神秘:“小心你信任的人,陈警官。”
话音刚落,老人突然抬手,一枚银针射向陈默。陈默侧身躲过,再回头时,霍老爷子已消失在假山后,密道入口紧闭。
陈默砸向假山,却无济于事。他转身返回花园,只见霍天宇已被女警制服,其他保镖非死即伤。
“我叫林薇,禁毒局的。”女警向他出示证件,脸上血迹斑斑,“你的联络人叛变了,行动提前泄露,我们不得不提前行动。”
陈默如遭雷击。联络人叛变?这意味着他三年来的努力可能早已暴露,所有收集的证据都可能被篡改或销毁。
远处,警方正在全面控制宅院。陈默望着这一切,心中没有成功的喜悦,只有深深的忧虑。
霍老爷子的话在耳边回响:“小心你信任的人。”
这场毒宴,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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