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娃正趴在桌上算租车费，闻言“噌”地站起来，一把拍在他肩膀上，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光，赞扬的说：
“我就说你准行！快去找曹厂长汇报——把报名的人名单带上，再说说梁有福副厂长留在家里管生产、汪海枫副厂长留在厂里抓销售的事，让他瞧瞧咱们这套计划，是旅游和生产销售两不误，准能彻底松口。”
刘宇浩竖起大拇指，眯着眼笑道：
“高！真是高！你这是摸透了他的心思。我这就去，你赶紧跟你大姑奶联系大巴车吧！我回来再听你差遣。”
说完就告辞了山娃副厂长，转身跑出了办公室，鞋底子在水泥地上蹭出“噔噔”响声，忙着向曹厂长汇报去了。
山娃摸出大哥大，按着汽车七队的电话号码时，手指顿了顿——那机子沉甸甸的，是自己的宝贝稀罕物，他平时舍不得用。电话接通了，里头传来赵英的声音，他赶紧说：
“大姑奶，我是山娃。上次说租大巴的事，定下了——八月中旬去北戴河，租四辆，其余人我们用货车拉，《载客证》都办好了。”
“货车拉人？”赵英的声音透着疑问道：“那能安全吗？”
“放心吧！有交警大队给开的《载客通行证》。”山娃赶紧岔开话题，话锋一转说：
“您看这租车费……能不能给个优惠价？两天一宿，一辆车多少钱？”
“我跟领导请示过了。”赵英在那头回答，接着又说道：
“因为我们领导穿过、你们厂送给他的牛津革凉鞋，领导和你们曹厂长关系不错，还有咱这家族亲戚的情分上，每辆车每天八百，两天一千六。司机得你们管吃住。定下日子了？让办公室提前一天来人，带公章签合同。”
“多谢大姑奶！”山娃刚要挂电话，里头忽然传来大姑奶的询问和嘱咐声：
“山娃呀！你母亲的身体咋样啊？要好好给你妈治治病啊！别整天让她疯疯癫癫的。你要多孝敬你妈呀，你爸爸对她不好，你妈养活你们姊妹六个不容易呀。”
山娃握着大哥大的手紧了紧，指节泛青，喉咙堵得发慌，回答说：
“我妈在兴隆红光家属院，我这儿住呢，她跟我爸离了。用药维持着，精神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电话那头赵英说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山娃还愣在原地，眉头拧成个疙瘩。窗外的杨树叶被风一吹沙沙作响，他想起母亲总坐在床头上发呆的样子，心口沉得像坠了块石头。
正愣着，刘宇浩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笑道：
“成了！曹厂长全同意了！梁厂长留家里管生产，汪厂长留在厂里抓销售，他带着小嫂子，还有你家和王知青副厂长，都可以同去旅游！”
山娃这才缓过神来，眼里的沉郁散了些，咧开嘴笑道：
“那好！我们一起带家属去，我给你们当向导，算起来八年多没去北戴河了，这回真要去重游故地了。”
“我就不带家属了，她还上班工作，我一个人去，给你们安排好后勤，管个吃喝拉撒的都行。”他有些失落伤感的回答道。
“别伤感！以后有机会，再带着嫂子一起出去玩。”
然后，他话锋一转又说：
“对了！这次为了安排妥当，你得提前去北戴河打前站——旺季旅馆不好订，预定一下旅馆和确定一下房间。三百多人呢，还有十多辆车，你一个人去行不行呀？””
刘宇浩猛地抬头，着急地说道：
“那可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那地方你熟啊！我没去过，两眼一抹黑，预定旅馆这种事哪敢瞎来？咱俩是最佳搭档，有事互相有个商量才稳妥。”
山娃往后退了退，笑着摆手说：
“呵呵！那你跟曹厂长说去，他点头我就去。”
“别推了！”刘宇浩说着，拽着他就往外走，边走边说：
“这么大的事，人、车、钱、物哪样都离不开你，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拴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一起就去找曹厂长，定下来赶紧动身！”
山娃拗不过刘宇浩，只好两人一起往曹厂长的办公室走，阳光从走廊窗户斜照进来，把影子拉得老长。山娃心里还记挂着母亲，可被刘宇浩拽着走得急，那点沉郁倒被冲淡了些——不管咋说，先把这趟旅游办妥当，让厂里人乐呵乐呵，比啥都强。
曹厂长办公室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山娃跟在刘宇浩身后走了进来，两人手里都攥着皱巴巴的旅游安排表，纸角被汗水浸得发潮。
“曹厂长，这是咱们厂旅游的细节，交通、餐饮都敲定了，就差北戴河那边的旅馆和停车位没落实。”山娃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谨慎，目光落在办公桌那盆长势旺盛的绿萝上——那是去年厂庆时他搬来的，如今叶片绿得发亮。
没等曹厂长应声，刘宇浩就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里藏着按捺不住的急切，眯缝着眼睛说：
“厂长！赵厂长原说让我一个人去打前站。可您想啊，咱们去的人多、车也多，我一个人心里没底。不如让赵厂长跟我一块儿去吧？他在秦皇岛上过学、留过校，带着学生往北戴河跑过好几趟呢，哪条街有靠谱的旅馆，哪个停车场好停车，他都门儿清！再者说，俩人同行，遇事也能有个商量不是吗？”
他说着，手不自觉地搓了搓裤缝，眼神里满是期待。
曹厂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眉头微蹙，像是在掂量这事的轻重。办公室里静得很，只有窗外老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片刻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语气带着沉稳说道：
“宇浩说得在理。大规模组织旅游不是小事，差池不得。就你俩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也能多琢磨琢磨细节。俗话说得好：‘细节决定成败’嘛！”
山娃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他连忙点头，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眨着双眸回答说：
“那好吧！服从您的安排，我俩明天一早就出发，预计两三天就回来，初定八月十号左右去北戴河旅游，就住两天一宿。等那边安排妥当了，回来第一时间向您再汇报。”
“得嘞！”刘宇浩答应道，咧嘴笑出了声，一把拉住山娃的手腕，脚步轻快地往门外走，边走边说：
“只要咱俩一块儿去，我心里就踏实多了。走，咱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明儿别耽误了时辰坐车！”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山娃就带着刘宇浩坐上了前往北戴河的长途汽车。车窗外的景色渐渐从熟悉的厂区变成了陌生的海岸线，当咸腥的海风透过车窗飘进来时，山娃忽然愣住了——八年前，他留校后，也是这样带着财会专业的学生来北戴河游玩，那时的同学们围着他喊“赵老师！”笑声比海浪还响亮。
“赵厂长，您看啥呢？”刘宇浩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山娃回过神来，望向窗外那片铺展开的大海，碧波荡漾的海面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白色的浪花一卷一卷拍向岸边，像撒了一地碎雪。
“没什么！”他轻声回答说，眼底掠过一丝怅然，喃喃地感叹道：
“就是想起以前带学生来游玩的日子。八年了……海还是这片海，可好多事儿都不一样了，物是人非喽！”他不由自主的感慨地潸然泪下。
刘宇浩没敢再多问，他知道山娃心里的感慨——那些年的学生，有的已经毕业工作，有的或许早就断了联系。
两人下了车，顾不上欣赏海边的美景，脚步匆匆地沿着海岸线找旅馆。从清晨走到正午，问了不下十家，不是停车位不够，就是房间格局不适合带家属的职工。
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找到了“渤海湾大酒店”。院子宽敞，能停下二十多辆汽车，门口挂着红灯笼，看着既大气又亲切。
他俩走进大堂，经理笑着迎上来，递上两杯凉茶，热情地问道：
“二位是来订房的吧？我们这儿标间多，也有单间大床房，带孩子的家庭住最合适不过。”
山娃接过凉茶，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心里也舒坦了几分，很友善地对经理问道：
“您贵姓啊？”
“奥！我免贵姓马。”他说着递给了他俩每人一张名片。
“马经理您好！”山娃问候道，也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马经理，又指着刘宇浩介绍说：
“这位是我们厂的办公室主任刘宇浩。”
“马经理好！”刘宇浩用左手上前和马经理握了握手。
他们让马经理带着他俩首先查看了一下房间，标间陈设不错，清新典雅，床上用品整齐洁净，特别是单人床足有一米五宽，大人和一个小孩都能睡得开。又看了单人间大床房，房间的环境和摆设也不错，双人床是加宽的那种，舒适柔软，富有弹性。看了两种不同规格的房间后，山娃和刘宇浩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走出房间后，马经理一边和他俩介绍，一边让着二位进入了大厅一角的会客室。让他俩坐在了对面。这时，服务员很有礼貌地，立刻端进来两杯茶水，放在了山娃和刘宇浩的面前会务桌上。
渤海湾大酒店的会客室里，空调风带着一股海腥味吹了进来，吹得山娃额角的汗刚冒出来就凉了。
双方面对面落座后，山娃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对马经理介绍说：
“我们要八月十五号入住，十六号下午两点离店。有个事儿想商量下——标间能不能允许带一个小孩免费住？咱们是工厂组织旅游，不少职工都带着家属和孩子。”
马经理一听说工厂组织旅游入住，人数肯定少不了，就爽快地答应道：
“没问题！标间住两大一小完全能够住的开，孩子可以免费。”
“那就好!我们总计有职工250人。小孩50名、另外还有行政管理人员20人、司机12名；还有四辆旅游大巴、四辆东风二汽货车、三辆小车和一辆双排座。”山娃向马经理汇报着人数和车数。
“没问题！我们这里有100多个标间、35个单人间大床房。停车20多辆都放得下。”他向赵厂长和刘主任介绍说道。
山娃听了马经理的介绍，觉得房间还行，车也能存放，最关键的还是要看价格咋样？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马经理！看起来房间够住，车也能存下。现在不知道您给我们房间的价位是多少钱啊？停车：一夜存车费是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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