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严进出就来了，说他对四合院那边还算满意，今天就能搬进去。
江婉点点头：“随你。如果不喜欢，还是之前谈定的待遇，一个月补贴你十块钱租房。”
严进出有些意外，僵着脑袋答：“……喜欢。”
江婉匆匆吃过早饭，上班去了。
严进出忍不住瞥多一眼她的背影，有些不敢置信。
宫师傅狐疑问：“咋了？”
严进出微窘，低声：“富家太太不都挺抠的吗？她能说话算话，我还蛮惊讶的。”
“说什么呢！”宫师傅瞪他，“太太可不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些富家太太！她有自己的出版社，专门卖书的。她的书好些都卖给学生——低价！很便宜那种！太太她忒好心，忒善良。”
“善良的资本家？”严进出嗤笑呵呵。
宫师傅没好气道：“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太太她还资助好些学生生活费！好心得很呢！”
严进出见他如此维护东家，倒有些意外。
“……看得出来，你被他们家收买了。”
宫师傅道：“一码归一码。人家是雇我钱，可我也不是啥钱都赚的。如果这儿不好，我也不会介绍你来。”
严进出笑开了，捞起袖子。
“行行行！麻利收拾一下，咱们去农贸市场那边逛逛吧。”
宫师傅答好。
严进出后知后觉想起什么，问：“对了，厨房的采购是怎么算的？”
“买多少付多少。”宫师傅解释：“需要用票的，都在柜子里。买了什么，一斤多少钱，付了多少，一概都记下来。回头去太太那边报账就行。
严进出惊讶：“就这么信你？没一样一样查？”
“没有。”宫师傅摇头：“太太说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前是她的表嫂上市场，她连问都没问。后来她要带孩子，便由我去采购。我一直以来都是买什么记什么，两三天去她那边报账领钱。”
严进出再次惊讶了一把，道：“那倒是蛮宽厚的！”
“咱不靠这个进账。”宫师傅笑开了，“太太信得过我，我便得让她信得过。我能领这么多工资，已经够幸运了。部长介绍我来的，我不能给他丢脸。”
严进出耸耸肩：“行，咱们走吧。”
两人刚走出门，便看到一位西装革履，戴着绅士帽的五十多岁大爷。
他张望来去，似乎在寻什么。
宫师傅向来为人热忱，问：“大哥，你找谁呀？是不是要去出版社？在另一个方向，那边路口拐进去，就能看到牌子。”
“这儿是心园吧。”对方眯住眼睛，“我姓‘佟’，找心园的当家人。”
宫师傅微愣，解释：“太太就在出版社那边，你找过去就行。”
对方冷着脸，快步往路口走去。
严进出瞥着他的衣着，猜测：“国外回来的，满身都是外国货。”
宫师傅摇头：“不认得，估计是来订书的吧。对了，你什么时候搬去四合院？”
“午后。东西就一丢丢，卷了就能过来。”
“真好！以后上班也近……”
两人还没走远，出版社那边已经闹开了。
江婉皱眉看着指着拱形大门一个劲儿骂人的老大哥，忍不住问：“你是谁？做什么在我家侧门撒泼？”
“你家？！”对方瞪眼：“你就是这儿的新买家？”
江婉眯住眼睛，点头：“是。”
“谁允许你买的！”那人怒喝：“谁允许你们改动我家房子的！谁？！连侧门都弄了！真够过分的！好好的园子，改得乱七八糟！不堪入目！”
其他同事听到了骂声，先后走了出来。
李缘扶着眼镜打量对方。
“你是谁？”江婉问。
对方挺直腰板：“我姓佟！我是佟常春的儿子——佟夏至！”
佟常春的儿子？
江婉恍然大悟：“你是佟老先生的儿子？”
“对！”佟夏至杵着拐杖：“老头子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卖园子！你们这笔买卖不算！”
李缘见对方来者不善，连忙来到小徒弟的身边。
“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犯不着大吵大闹。”
江婉听到来人的身份后，反而淡定了下来。
“里面请！先去客厅喝点水吧。师傅，麻烦您去帮我喊一下子豪。他应该还在睡，让他马上来一趟。”
李师傅点头：“好。”
接着，他侧过身对赖心善众人罢罢手。
赖心善接到他的暗示，连忙招呼众同事回去继续上班。
一会儿后，江婉将佟夏至领到偏厅，睡眼惺忪的陆子豪和李缘也匆匆赶到。
佟夏至趾高气扬表示这园子是他们家的祖宅，坚决不能卖，哪怕卖掉了，也不能作数，因为他是老父亲唯一的儿子，家里是他说了算。
陆子豪黑着脸，毫不客气白了他一眼。
“你父亲病倒的时候，你在哪儿？他孤苦无依的时候，还得卖房寄给你，那时你又在哪儿？啊？钱都拿了，合约都签了，房契和房产证明都办好了。你现在来这儿扯这些废话做什么！”
佟夏至始料不及陆子豪一个年轻人竟是这般的强硬态度，顿时气得满脸通红。
“我们——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这是我佟家的祖宅！我不同意卖！”
陆子豪冷哼：“滚！这儿是我陆家的地盘，是我真金白银买下来的！轮不到你一个外国佬来这儿嚣张！”
佟夏至窘迫得很，仍梗着脖子嚷嚷。
“都说了！我老爹说的不作数！这园子是我们佟家的祖宅！轮不到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外乡人来亵渎！”
江婉听不下去了，反问：“你来我们这儿闹，佟老先生知道不？你问过他老人家了没？”
“他做不得数！”佟夏至道：“之前他都七老八十了！脑子都糊涂了！”
“钱都拿去了。”陆子豪冷哼：“字也签了，连钱还是我载着他去银行存的！做不得数？凭什么做不得数？你算哪根葱那根蒜？来我家大吵大闹？谁给你的资格的？滚出去！”
佟夏至气呼呼：“我不走！这儿是我家祖宅！我不同意，谁都不许买！”
李缘皱眉：“这位大兄弟，要不你去找你老父亲来吧。当初是他做主卖的园子，还有欧阳部长做人证，都可以尽数喊来作证。”
“我老爹没了！”佟夏至没好气道：“要不是我来给他办丧事，压根还不知道园子只卖了十来万！还卖给了外乡人！我只是让他筹钱，没让他卖园子！他倒好，一概都卖得干干净净！我现在才是佟家的当事人！我说这笔买卖做不得数！就做不得数！”
陆子豪眯住眼睛，腾地起身。
“媳妇，你去给毅哥打电话，顺便把当初签下的合约都找出来。我去派出所找人，再去居委会把那边的主任给接过来。今天这事必须捋一清二楚给这假洋鬼子看。敢来我家门口撒野，他必须给我们赔礼道歉，不然我要他好看！”
江婉也起身：“好。我立刻去，你速去速回。”
语罢，夫妻俩一人一个方向大步离去。
很快地，偏厅里只剩李缘和佟夏至。
他支支吾吾：“那个——他们是去找人，对吧？”
“对，找警察同志。还有合约和见证人。”李缘淡声：“合法合理买的房产，倒也不用太费心。”
佟夏至一听“警察”两字，脸色白了白，不过仍梗着脖子不肯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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