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过去来看，你应该是会吃了我的。”
公子星舒感觉到身体很冷，应该是剧烈运动后又在冰天雪地里面待的有点儿久，开始失温。
也有可能是前尘镜马上要结束，要强行将自己这个外来的灵魂抽离出去。
公子星舒直觉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想了想后，两只手张开主动去抱了抱面前巨大的毛团，然后小声地说：“你忘了没有关系，我不会忘记的，我会一直爱你，你想走……就走吧，我不纠缠。”
大幻兽眨着眼睛，从厚实的毛中探出一只粗短的爪子，轻轻地碰了一下身上的男人。
公子星舒的眼中瞬间闪过了一堆陌生的画面，似乎如同之前兀神碰自己窃取到了记忆一般，竟然令他看到了这一世飞雪的回忆。
森林，别的幻兽被怪兽吃掉，被人抓住，丢进火堆成为一摊黑糊糊的软泥，城镇，城外，空中战得天昏地暗的两只兀……
有意义的画面不多，混乱的画面不少……难怪。
公子星舒心疼地想说点儿什么，灰的身躯却没力气张口了。
回过神时，自己却是以一种灵体的模样漂浮在空中，在逐渐散开的白雾里，漫天鹅毛大雪中看着脚下宁静的画面。
胸口的相思种在发烫，内丹竟然也在发烫，公子星舒仿佛能看到两条线从自己身上出来，连接在了仿佛与雪地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幻兽身上。
灵体状态之下，公子星舒忽然察觉自己的内丹中属于飞雪的那半颗奇异地自动地开始了融合，速度甚至比之前还要快。但还没等他想明白，最下方的环环微微后退了一点，灰的尸体直接僵硬地砸在了雪地里。
声音很轻，落在在心里却是重重的一声。
公子星舒：“……”
环环似乎吓到了，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后，又飞快将灰的尸体整个埋进身体里，过了一会儿后退开，发现尸体竟然没有活过来，又再次傻乎乎地呆在了原地。
傻子，公子星舒竟能感觉嘴里发苦，然而下一秒却惊愕地感觉到了在这个世界蔓延出去的一股力量。
这瞬间，世界猛地发生了变化，远处传来雷鸣的轰响，天空颜色越来越深，公子星舒再低头之时，看见环环的身体之下喷出了更多浓雾。
蔓延的浓雾迅速蔓延出去，顷刻之间覆盖千里，巨响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直到已经变成深蓝色的空中，出现了一道更深更黑的裂缝。
天空的可怖裂缝将整个世界崩塌的绝望具象化，大雪纷落，无声无息的白雾却翻滚出沸腾的形状，幻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定定地站在雪地，相思种却在这一刻忠实的将无尽悲伤愤怒传递给了公子星舒。
“飞雪……”
相思种所在的胸口酸疼无比，内丹内滚烫得如火灼烧，公子星舒没忍住，想开口呼唤飞雪，可刚开口，眼前画面瞬间天旋地转，灵体感觉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自己牵扯而走，瞬息飞入虚空中。
前尘镜不容抗拒地，将公子星舒拉回了现实。
“师弟！”
眼未睁，柳炎和云霄雨的声音先至。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快快把镜子收了！”
公子星舒被林涭扶着，在一众嘈杂喧嚣的声音里缓慢睁眼，看见云霄雨和顾裴之配合施法，从木框的慧镜里缓缓分离出又一块满是裂纹的小镜。
灵力和神识回归，公子星舒很快恢复过来，一扫周围，看出这里是风寒影的洞府内，在场的除了自己的两个师兄，另外也只有林涭顾裴之和刘宇河……
“师弟，没事吧？”柳炎站在公子星舒面前上下打量，关心他的情况。
公子星舒摇摇头，视线落在了远处，看见刘宇河满脸好奇地举起了双手里一个白毛团。
公子星舒：“……”
林涭站在公子星舒身后，往那边看了一眼，顿时服了刘宇河，正待开口喊一声，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敏锐，立刻扭过头来笑了笑，并揣着飞雪走了过来。
“哈哈，第一次见飞雪的原型，怪圆的。”
柳炎跟着回头，也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后说：“嗯，的确长得和里面的毛团一个模样。”
刘宇河用一只手掌拖着飞雪来到几人面前，状若无意地问：“所以见到那个长手长脚的人形怪物后发生了什么？”
“什么？”公子星舒露出了意外的神情，这时面前所有的人都看向自己。
“那个世界的语言没一个人听得懂。”林涭好心地解释：“视角应该是随了飞雪自己，也是飘飘忽忽的，但最后见到的那个怪物很清晰，而且那怪物说的，嗯……第一句话大家都听懂了。”
刘宇河跟着道：“接着那个碎星门的周门主忽然出手把画面给掐啦。”
“门主这么做一定都有他的理由。”柳炎则看不惯刘宇河轻慢的行为，严肃地反驳道：“请这位道友不要妄加揣测。”
刘宇河赶紧道歉，公子星舒则从刘宇河手上把飞雪拿了回来。
“现在是钟鼎大会最后一天了。”柳炎见师弟抬头看天，就说：“周叔从外面切断了慧镜，我出来时是第二日。之后周叔直接收了镜子，直到今日才让我喊人来接你们。”
“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刘宇河不死心，还想继续问，柳炎扫了他一眼，也没制止。
公子星舒看了一下所有人或多或少期待的表情，冷漠道：“哦，我忘了，试试去问若兰？”
刘宇河搓手：“哎呀。”
林涭：“……”
柳炎伸出一只手拍在公子星舒肩膀上，对着他说：“师弟，虽然飞雪的能力没多少人见过，但见过的人大概猜得到飞雪作为异兽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出于我的立场，我需要知道……”
公子星舒礼貌地抬手打断了一下他，然后歉意地道：“师兄。我很早就说过，飞雪和他手下所有的妖兽都是不会留在云天宗的。”
柳炎腮帮子鼓了一下，没说话。
公子星舒对柳炎点点头道：“既然钟鼎之会结束，我该履行和他的约定去和欢宗了。林涭，麻烦你回头去找獦狚说一声。”
林涭点点头。
“啊！刚醒来就走吗！”云霄雨双手平举对着镜子保持着输送灵力的姿势，费力扭过头来喊：“师弟！因为镜子的事情现在云天宗一团乱麻！你怎么能抛下我们！”
“我能——”公子星舒抱着飞雪头也不回地路过镜子，拖长了声音语重心长地说：“师兄啊，云天宗的核心权利怎么能时不时交给一只蛟？”
云霄雨啊了一声接着没能吐出任何话。
“哦对了。”行到门口时，公子星舒忽地停住脚步转身，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他看过来。
公子星舒却只对着云霄雨严肃道：“我又不是不会回来，小蛾子你得给我照顾好了。”
云霄雨打完包票，公子星舒带着飞雪头也不回地走了。
……
飞雪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发现自己是以原型的模样趴在公子星舒手里。入目是男人膝盖上微皱的衣服。
公子星舒心有所感的低头：“醒了？感觉怎么样？听说过一次前尘镜出来会有点儿晕。”
飞雪确实觉得有点晕乎，主要是记忆很混乱，完全记起来的前世和前尘镜里面有公子星舒参与的前世混在了一起，思绪混乱无比。
公子星舒轻轻抚摸着手心里的幻兽，没说话。飞雪被摸得从头到尾都很舒服，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样子实在没有妖王威严，又连忙跳入地上化为人形。
“咳，嗯……”
飞雪本想摆点妖王的架子，但一看到公子星舒心里就不可抑制地涌出欢喜，开口必然要破功，别扭半天尴尬地不行，脑子里一瞬间滚出许多话想说，但又觉得这话说得矫情。
结果就是红着脸眼睛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走一步偷看一眼面前的公子星舒，走一会儿后发现自己发髻散了，又笨手笨脚去捞。
公子星舒看得好笑，主动拉了飞雪让他背过身去，熟练地给他整理头发，然后说：“一会儿我们就去合欢宗，我刚发出信去喊媚淑，我们在这里等她一会儿。”
对方主动说起别的，飞雪很自然地接话：“哦，这里是哪里？”
周围的景色很熟悉，远处是远山蓝天和慢悠悠地白云，宽阔的广场远处有一座巨大的门廊。
背后的人说：“这里是云天宗宗门。”
“我只是一下子没看出来。”
飞雪发现听着公子星舒讲故事一般，像是远处白云一样慢悠悠的话后，心里的紧张感忽然就奇迹般的缓解了，那些感谢的话似乎努力一下，也不是那么开不了口。
“嗯……那个什么镜子。”
“前尘镜。”
“虽然，虽然是假的，但谢谢你。”
“谢我什么？”公子星舒的轻笑声在背后头顶响起来，笑得飞雪感觉背后痒痒的。
“就是，谢谢你愿意分给我吃的。”
飞雪微微偏了点头，脸颊微红，但用余光去看背后的男人。
公子星舒眼眸微垂，和飞雪对了个眼：“所以这就是不吃我的原因？”
“那是当然的。”飞雪转过了头去，然后两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对话。
公子星舒看着飞雪的后脑勺发呆。
飞雪似乎也在发呆，很久没有转过头来，直到不知何时吹来一股微风。
“其实……不止是这个，还有你说，你说……”
什么？
公子星舒一个晃神没听清楚，正想问，侧边传来呼喊声：“喂喂喂——对不住，小女来晚啦——”
……
公子星舒与飞雪一齐朝着媚淑看去，把刚从马车里钻出了半个身子的媚淑看得一僵，险些又缩了回去。
“怎、怎么？”媚淑强挤出个笑脸：“打扰到你们谈情说爱了？那我先离开一会儿？”
飞雪：“等下！”
公子星舒：“不用。”
媚淑：“……”
“走吧。”公子星舒轻轻一跃便飞上了车去，飞雪紧随其后，弯着腰钻进车内。
精致如同一座小亭子的马车在空中掉了个头，然后飞向蓝天。
马车内部空间经过精心地布置，到处都是精致小巧的装饰，光门口的帘子从粗到细，从高到矮就有至少四种，车内中间桌，三面座位，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布偶和绣花靠枕。
马车的顶也挂了很多绸带流苏。
“额，有点儿挤哈，两位将就一下。”媚淑恰恰好的陷入了侧边的软垫布偶当中，努力憋着笑：“合欢宗不太远的，我这个法器特别快，是有人送……嗯，专门定做的，最多一天就能到。”
公子星舒和飞雪实在都不算矮，倒是也能在一团靠枕里面坐下，但脑袋都碰到了车顶垂下来的挂饰，真真是左脸一个雕花小球右脸一个毛线小狗……
媚淑说道：“这车子只有我一个人用，从来没给别的男人上来过，你们俩是第一个。”
飞雪看着面前的流苏摇来晃去得好心烦，干脆一变变出“云蓝”的外形，这下视线立刻正常了，也不觉得挤。
媚淑顿时两眼一亮，兴奋起来：“哇！这是谁？好美的姐姐！”
公子星舒则礼貌问过媚淑后选择手动调整自己面前的一堆挂坠，飞雪瞄了媚淑一眼，看得媚淑一下子就两手捧住脸。
“天啊！姐姐你真的太好看啦，我感觉我的呼吸都快要跟不上了！”
云蓝的面容很美艳，眼睛却看上去冷冰冰的，身体的曲线也非常漂亮合适，看得媚淑好心动，心跳的很快，头也晕晕乎乎。
飞雪冲她笑了一下，媚淑直接口不择言：“啊！姐姐！要不要和我试试双休！”
公子星舒清理完了自己的区域，闻言慢条斯理地提醒媚淑：“这是一具蛇妖妖王的躯体。”
媚淑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了，人也跟着往后靠。
“你真奇怪。”飞雪顶着云蓝的脸，妩媚地用左手在面前铺了茶垫的小桌子上杵着自己的下巴，嘴角微勾出个有点坏的笑容：“若非蛇妖，寻常人类如何得来如此美貌？你喜欢我的外貌，又怎么反而在听到我的本相后突然讨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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