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恭贺声稍歇，皇帝脸上的激动之色稍稍平复，恢复了帝王的沉稳。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祁厌身上，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至于你提请擢升李清歌位份一事……”
“李氏虽有孕，然出身侍妾，骤然晋为侧妃，恐有不妥。待她平安产下皇嗣，若是皇子，再议其位份不迟。朕自会有所封赏，必不会亏待她。”
皇帝的话清晰明了，孩子生下来，是男孩，再考虑给李清歌提位份。
祁厌闻言，面上并无丝毫失望或不满，反而恭敬地躬身领命：“父皇圣明，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他当然不失望。
李清歌的位份？那并不是他今日的真正目的。
等到他当了皇帝，直接封李清歌为后。
一个侧妃怎么够。
祁厌精心策划、选择在祁恒受封赏、朝堂目光最集中的时刻抛出这个消息，要的就是这一刻！
要的就是让所有人，尤其是他父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一件事：
他祁厌，子嗣无碍！
那个悬在他头顶，阻碍他通向至尊之位的最大阴影，被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彻底击碎了！
皇帝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在看到祁厌毫无怨怼的神情时，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满意和更深沉的考量。
祁厌躬身退回班列，眼观鼻，鼻观心，眼眸微垂，眼底掠过一丝得意的锐芒。
慕容延和韩崇等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很快，李清歌有孕的事情就人尽皆知了。
再也没有人提起齐王不举的事情。
“齐王不举？那这孩子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嗨，我就说嘛，齐王那般龙章凤姿的人物，怎么可能……定是之前那些嚼舌根的污蔑！”
“看来慕容家那位小姐……唉，也是命不好……”
明曦脸色困惑：“齐王说李清歌有孩子，李清歌就真的有孩子了吗？”
慕容绾脸色难看地说道：“是大夫说的……大夫难道还能诊错不成？”
明曦脸上带着一丝迷茫：“为什么不能？之前的太医还说齐王没问题呢。”
慕容绾顿时僵住，瞪大了眼睛看着明曦：“你是说……你是说祁厌他他他欺君？”
明曦：“我是说，大夫有可能诊错了吧。”
“不！不是！”慕容绾眼睛已经亮了，立刻道：“肯定是祁厌！是他买通了大夫！是他胁迫了大夫！李清歌根本没有怀孕！这是欺君！这是弥天大谎！”
慕容绾立刻就去找了慕容延，跟他说，李清歌有可能是假怀孕。
正在处理公务的慕容延，被女儿石破天惊的指控惊得一愣。
慕容延放下手中的笔，眉头紧锁：“绾儿！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慕容绾冲到书案前，急促地把明曦的话和自己的推测一股脑倒了出来，“……父亲您想想！祁厌怎么可能突然就好了？这太巧了！他一定是买通了大夫！李清歌假怀孕，就是为了骗取父皇的信任，帮他坐稳储位！这是欺君之罪啊父亲！”
慕容延一听，顿时就没好气地让慕容绾出去。
但凡祁厌有点脑子，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假怀孕？
那十月之后，从哪抱来一个娃娃给皇帝交差？
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比欺君更甚的滔天大罪！足以让祁厌永世不得翻身！
这种事情风险太大了。
祁厌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慕容延：“你当太医院的太医、宫里的稳婆都能被齐王一手摭天地买通？孩子生下来，但凡有一丝一毫不像齐王，你猜猜陛下会怎么想？”
“可是，爹！你怎么知道这孩子能生得下来？”慕容绾不甘心地道：“假怀孕固然风险极大，可也是好处多多啊。”
先前完全没想过祁厌会欺君。
被明曦一提醒，慕容绾才觉得祁厌欺君的可能性极大！！
慕容延眼神微动：“孩子要是生不下来，齐王这假怀孕还有什么用？”
孩子生不下来，齐王还是没有子嗣。
皇帝就不能把皇位放心交给他。
慕容绾迟疑了一下，咬咬牙道：“可……”
“万一陛下突然去了呢？”
李清歌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怀孕，万一皇帝身体不好，哪天突然伸腿去了，皇位就直接掉到祁厌头上了！
到时候李清歌再来个意外落胎，怀怀孕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慕容延突然眯了眯眼睛，盯着慕容绾，眼神深深地问道：“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慕容绾抿了抿唇，不说话。
慕容延顿了顿，说道：“又是你那个丫鬟跟你说的？那丫头来历不明，你就这么相信她？”
慕容绾摇头：“爹，我信她！要不是她的话，女儿如此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她的医术，女儿亲身验证过，高明无比！就是她告诉女儿……她在宫宴上远远瞧见陛下，观陛下的面色气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绝非长寿康健之相！”
慕容延心中猛然一跳，沉沉地看了慕容绾一眼：“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记住，刚才你说的每一个字，包括那个丫鬟的话……都给我烂在肚子里！绝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否则，就是灭门之祸！听清楚了吗？！”
慕容绾被父亲话语中那股森然的杀意震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慕容绾嗫嚅道：“爹，那祁厌他……”
慕容延没有再看她，而是缓缓转过身，负手望向窗外沉沉的天色，“你且安心，若齐王……当真是假孕欺君……”
慕容延微微停顿，似乎在咀嚼着这句话背后可能掀起的滔天血浪：“……那他便不是自寻死路，而是自掘坟墓，自取灭亡！这次，谁也救不了他。”
慕容绾看着父亲的背影，心中那股不甘和怨毒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慕容绾默默行了一礼，乖巧地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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