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抵达京都下马车，钱多多就听见一道甜腻的声音：“表哥~你可终于回来了，小六好想你！”
转头朝声音的来处看去，钱多多差点被撞倒。
！！！
这妹子好大的力气！
周宴一把拉住钱多多：“没事吧？”
钱多多耸肩，看向周宴怀里的女子。
个子比自己高一个头，看起来也圆润，难怪能撞得动自己。
叫小六的女子似是没有得到表哥的注意，又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钱多多的注视，生气地松开周宴，看向钱多多：“看什么看，你一个下人，也敢看本小姐！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钱多多：……
下人！？
低头一瞧，也对，跟这些人的锦衣华服比起来，自己穿得确实寒酸了些。
习惯就好。╮(╯_╰)╭
小六又可怜兮兮地转过头：“表哥~你不在家，小六都瘦了呢！”
周宴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温柔道：“别胡闹，钱姑娘是请来的客人，不是下人。天气还有些冷，表哥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进去，别冻着！”
小六一下子就被哄开心了，拉着周宴的袖子不放：“就知道表哥对小六最好！那表哥快些忙完哦，小六在家里等你！”说完高高兴兴进去了，头昂着，像只高傲的孔雀。
人一离开，周宴嫌弃地看了一眼刚才被拉住的袖子，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脱了外袍。
看得钱多多大为震惊，身体往后不自主地退了一步。
不是，大哥，你干啥呢！？
不是都说古代男子最为看重礼仪！？
至于么！？
“我先回房。怀民，带钱姑娘去客房。”说完，周宴迫不及待地就离开了，像是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怀民上前，捡过被丢弃的衣服，叹口气：“哎，织坊的绣娘又要赶工了。”察觉到钱多多的疑惑，笑着看过去，“钱姑娘别见怪，我家公子吧，嗯……平日不喜欢被人碰，凡是被外人碰到，衣物都要销毁，因为公子不会再穿第二次。”
钱多多凑近怀民，偷偷道：“你家公子该不会现在是去沐浴了吧？”
怀民四下看了几眼，想说但又不敢，只得看着钱多多猛地眨眼睛。
这样钱多多还有啥不懂的！？
这不重度洁癖么！
难怪这几天赶路，天天都换新衣服。
等一下！
这几天自己跟他同在一辆马车，那这马车岂不是也得毁了！？
钱多多回头，心疼地看了一眼豪华马车。
真可惜。
啧。
自家娃还没坐过呢！
等以后条件好了，高低也给自家娃整上一辆好点的马车。
怀民对于钱多多心疼的目光十分不解，但苦于现在在周家门口，有暗哨，只能忍住闭嘴。
“钱姑娘，这边请！”怀民引着钱多多往里走。
这边钱多多刚到门口，那边周家家主周瑞生就收到了暗哨的消息，低沉的嗓音透露出不悦：“让少爷来见我。”
待周宴洗漱完，一身清爽，赶到的时候，就见自家父亲面露不悦的表情。
“父亲！”恭敬行礼，没有一丝不耐烦。
“我之前说过，如果考核没有通过，那这周家家主之位，永远落不到你的头上！你早逝的哥哥在你这个年纪早已经能撑起周家，你竟敢带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回府咳咳咳！你难道要学你那不成器的堂兄养瘦马！？”
嘭的一声，茶杯在周宴脚边碎掉，点点茶渍浸透周宴干爽的新衣。
周宴看着这一幕，眼神更冷，语气却未变：“父亲，先前给您带的糕点，您是否吃了？”
周瑞生愤怒道：“你别给我岔开话题！咳咳！我们周家如今是何种情况，你不知道吗！？咳咳咳！她就算会做些糕点如何！？会些独特的菜式又如何！？这就让你那不值钱的心动了！？”
周家家主说得难听，周宴却仿佛未闻：“听父亲意思，私下一定调查过她。那么您也应该知道，她不是我的女人，也不是一个可以轻贱的人，她是个聪明的商人，周家想要改变现状，只能靠她。”
周瑞生被儿子这番话气笑：“简直笑话！一个农家女，不过靠着些小聪明跟做菜手艺，让开了几十年的酒楼缓了过来，你真以为单单是她的功劳了！？她一个人，能有什么用！？”
周宴语气不改：“一个人或许没有用，可父亲有没有想过，她不是周家的人，这才是根本。周家的酒楼为何几十年都未能有新意，为何酒楼店铺连年亏损，难道不是因为用的人都姓周！？父亲，咱们周家这艘大船，烂在了心，想重新扬帆，就得扒开腐坏的船体，让那些虫鼠待着的阴暗处照进日光，这才能知道，到底哪些部分应该被舍弃。”
周宴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将周家家主说得哑口无言。
良久，房内都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
周宴离开房间后，周家家主一个人静坐许久，无人打扰。
钱多多在客房待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醒来的时候，桌上全是账册，粗略一数，大概有五十多本。
吹了吹额头上的碎发，钱多多笑了：“周宴啊周宴，你待我可真好。”
人还没醒，账册先送来了。
想到这儿，一屁股坐下就开始翻看。
账才核算完一本，门被敲响了。
“钱姑娘，您醒了吗？少爷说您若是醒了，可以一同去餐厅，和老太太表小姐她们一同用餐。”丫鬟耐心询问道。
表小姐……
钱多多一想到那个有些刁蛮的小丫头就头疼：“我醒了，能不能将晚膳送到这儿来？清淡些的即可。”这五十多本账，得算一个通宵。
丫鬟看了眼旁边的少爷，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客人少爷过来了。
就在钱多多将账目不对的地方用纸笔写下来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钱姑娘，请问现在是否方便？”
“请进。”
周宴推门进来后，坐到了钱多多的对面：“这些是京都还有附近十几个镇子的酒楼茶庄账簿，想着你应该会需要，所以我就让丫鬟送过来了。不用这么着急，可以先吃些东西再看。”
丫鬟小春花端来清爽的小粥配菜。
钱多多顿时觉得有些饿，大口喝了一口粥，看向周宴：“周家家大业大，为何账目不一年一记？就算做不到半年一册，最少也要一年一册，方便查阅。我看这一本账簿上，时间跨度竟然有一年半。”
钱多多觉得这种事周家作为一国首富，应该不会不知道。
周宴抿了抿唇：“周家是外戚，有些账目不能经常查，因为皇家有些账是挂在酒楼茶庄上的。”
钱多多了然，吞了口粥：“这样，你把牵扯到上头，有厉害关系的单独放到一边，我好知道哪些是能彻查的，哪些不能。啧，你家厨子的干贝鸡丝虾仁粥做得不错，就是这配鱼饼的醋汁调得不太好，酱油跟醋的比例可以用一比二的量来做。”
说完，又吃了口鱼饼。
鲜，真鲜。
周宴看着钱多多前一秒公事公办的表情，后一秒就扯上了吃食，觉得新鲜，一边整理账簿，一边好奇开口：“小丫头，你真的是土生土长的王家村人吗？”这小丫头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真是奇了。
钱多多筷子一顿，朝着周宴看过去：“我虽然是王家村长大的，但不代表我爹娘都是王家村的呀！我爹娘虽然故去得早，但我小时候吃过的好东西不少。”
“这么说起来，你爹娘来自大家族？”否则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聪慧的女儿？
钱多多干笑，不说话。
“这屋子你瞧瞧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若是有，就让春花去添。这段时日，你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即可。等你看完账簿，我再带你去酒楼。”说完，周宴打算离开。
钱多多喊住人：“周宴。”
周宴回头，面露疑惑。
“有时候没必要逼自己逼太狠。人得学着放过自己，坦然面对最真实的自己，也没什么不好。晚安。”说完，钱多多继续低头看账本。
周宴没有回答，而是轻手轻脚将门带上。
驻足在门外，又定定看了好一会儿门上映出的烛光。
就连离开的时候，也是一步三回头。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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