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白拉着陶瑶出了酒会大厅。
一出门,他身体踉跄了一下,扶着旁边的墙才不至于跌倒。
陶瑶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许墨白摇摇头,胃里却一阵翻涌。
刚才他一口气连喝了三杯白酒,就算他酒量再好,也受不住喝这么猛。
陶瑶忍不住担心他,“要不要……去医院?”
许墨白又摇了摇头,“我没事,先回家吧。”
陶瑶打电话给谢元,叫他把车开到酒店门口。
谢元正在车里打游戏,一接到陶瑶的电话,立刻把车开过去了。
谢元开了车门,一眼看到陶瑶正扶着许墨白下台阶,他眉头一皱:“姐,这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这里?”
陶瑶看了他一眼,“别废话,先来扶他。”
谢元满脸的不情愿,不过陶瑶的话他不敢不听,两个人合力把许墨白扶上了车。
陶瑶跟着上了车,坐在了许墨白旁边,她对谢元道:“你去开车,送他回家。”
谢元欲言又止,还是乖乖开车去了。
路上,谢元透过后视镜一直观察着许墨白和陶瑶。
许墨白酒意上头,脑子里晕乎乎的,人也有些烦躁,他伸手扯了扯领带,无意识地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想呼吸顺畅一些。
本就英俊的人,此刻多了几分肆意不羁,更显蛊惑。
他一只手紧紧抓住陶瑶的手腕,陶瑶挣扎几次,却挣不开。
她忍不住看着他。
许墨白双眼微阖,脸色酡红,呼出的气息里还带着酒气,不过他也没别的动作,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头靠车枕,像是睡着了。
陶瑶有些贪婪地看着他的侧颜,渐渐地,有些失神。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楚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眼下还有一片阴影。
两个多月没见,她此刻才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想他。
谢元看到陶瑶这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喊:“姐……”
“嘘。”陶瑶食指放在唇上,阻止了他说话,怕吵醒了许墨白。
谢元受不了地摇摇头。
自从上次陶瑶搬回去后,这段时间,他是最清楚她是怎么过来的。
表面上她还跟以前一样,认真工作,努力生活,但他看的出来,她心里很不开心。
那种不开心表现的很不明显,也许是某个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没了,也或者是在热闹的场景中,她突然别开了眼,因为她想哭。
他试着跟她沟通,但她不愿意说,谁都拿她没办法。
他能做的只有陪着她。
想到这他就来气,还把许墨白拉黑了。
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昨天她去了一趟公司后,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去找他了。
结果呢,又是一脸失落地回到家。
今天又是这样!
也不知道许墨白上辈子做了什么,居然把他姐迷得五迷三道的,一点也不像她了。
陶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恰好看到了一家药房。
她连忙道:“谢元元,靠边停一下车。”
谢元依言停下了车,回头问:“怎么了?”
“你去对面的药房买一点解酒药,我把药名发你微信上。”
谢元:“……”
这位姐姐,真是没救了。
他无奈地点头,“行。”
谢元下了车,穿过马路,去了药房。
过了一会,他重新回到车上,把装药的袋子递给陶瑶:“都在这里了。”
“好,谢了。”
回到御景蓝湾,陶瑶让谢元帮忙,两个人一起把许墨白送回了家。
开了门,谢元把许墨白往客厅沙发上一扔。
“这家伙,真重!”谢元扭了扭胳膊,忍不住抱怨。
陶瑶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倒在玻璃杯后,来到许墨白身边坐下。
她把药袋子打开,拿出要喝的药,递到许墨白的唇边:“张嘴。”
许墨白迷迷糊糊的,听到有温柔的女声让他张嘴,他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陶瑶把药塞到他嘴里,又递了水给他,让他喝下。
她起身正要离开,手却被握住。
“陶瑶……”
这一声,低沉微哑,像是无意识地喊,却饱含深情缱绻。
陶瑶怔了一下。
谢元不高兴地道:“姐,咱们已经把他送回家了,该回去了吧?”
陶瑶没说话。
她挣扎着想抽手,许墨白却握得紧。
谢元受不了了,他上前帮忙,想把许墨白的手掰开,可许墨白却怎么也不放手。
谢元气得跳脚:“这家伙是故意装醉吧!”
陶瑶看了看许墨白,又看了看他,道:“你先回去吧。”
谢元震惊:“……不是,你还要留下来干嘛?”
“他今晚是替我喝醉的……”陶瑶简单解释了一下今晚的事,听到他一口气喝下三大杯白酒,谢元也没话说了。
“我就照顾他这一晚上,再说……”
陶瑶话没说完,但谢元知道,她还有话要跟许墨白说。
也好,他俩的事确实要解决。
“行,我说不过你。”谢元嘟嘟囔囔的,“你留下照顾他吧,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陶瑶把谢元送到门口。
关上门,转过身,她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垂了垂眸。
走到沙发边,她在另一边坐下。
也不说话,默默地盯着他看。
过了一会,许墨白缓缓睁开了双眼,他一手按着头,一副刚刚醉醒的模样。
“醒了?”陶瑶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许墨白看到她,清了清嗓子,“你还在?”
陶瑶觉得好笑,“不是你不让我走的吗?”
刚才他把她的手握得那么紧,她就知道他没完全醉,起码脑子还算清醒。
在她起身去送谢元的时候,他像是知道似的,一下就松开了手。
只能说,许影帝的演技确实厉害。
骗过了谢元那个二傻子。
许墨白一点也没有演技被识破的尴尬,他坐起身,从嗓子眼到胃,确实灼烧的厉害。
“给我倒杯水,好吗?”
陶瑶听话地起身,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许墨白抬手接过,手指无意识的触到她的手指,陶瑶立刻松了手。
许墨白拧开瓶盖,喝了大半瓶的水。
胃里还是难受,但比刚才好多了,也可能是她喂给他的解酒药发挥药效了。
沉默了一会,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
“你……”
微微一顿后,许墨白开口:“你想说什么?”
陶瑶:“你好些了吗?”
她知道他酒量好,但不知道具体有多好,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没事了吧。
许墨白目光幽深地看向她,眼底有几分炽烈,“你昨天来找过我了?”
陶瑶有些意外,“……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碰巧遇到了一位阿姨。”
陶瑶点点头,原来如此。
许墨白身体往她那边挪了一下,陶瑶身体微僵,没敢动。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陶瑶咬着唇,思考了一会,抬头看他:“我昨天在公司见过老板了,她告诉了我一些事……”
许墨白的眼中明显闪过一抹晦暗。
陶瑶垂眸,轻声道:“我才知道,她是你的妈妈……还有,你早就认识我了,甚至一直以来,你都很讨厌我……”
“不是,我没有。”许墨白打断了她,倾身上前,握住了陶瑶的手,“我没有讨厌你。”
“不讨厌吗?”陶瑶轻轻地问,她眼尾泛红,一脸忧伤,“可是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不是,我真的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那样对我?”
“……”许墨白一时哑口,说不出话来。
陶瑶哂笑:“你看吧,连你自己都没办法不承认。”
“是,我承认。”许墨白忽然一脸正色,“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很讨厌你……”
陶瑶听到他这么说,眼泪“吧嗒”一下掉下来。
“别哭……”许墨白抬手给她擦泪,有些心疼地道:“你听我说完,我说我讨厌你,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许墨白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妈妈很忙,忙着照顾另一个孩子,忙着以那个孩子来工作赚钱。
没有哪个孩子不渴望跟妈妈在一起,许墨白小时候也一样。
可每次沈艺华去看他的时候,在那有限的时间内,她常常忙着打电话,电话里都是关于另一个孩子的事,从她的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到一日三餐,再到工作安排,可谓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那个时候,他心底对这个孩子是很讨厌的,他不想让妈妈那么忙,也希望妈妈能多陪他一会儿。
但他的话,妈妈总是听不见。
后来,他就生气了,故意不理她。
妈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只以为他是闹脾气,就拿出一叠照片哄他。
跟他说,这照片上的小妹妹如何如何的乖,如何如何的讨人喜欢。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陶瑶的样子,照片上的她确实长得乖巧可爱,笑的时候两眼亮晶晶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妈妈还说,等有机会了,她就带他去见这位小妹妹。
可是后来,她越来越忙,也忘了这件事。
他也长大了,懂事了,懒得再跟她说什么。
十八岁生日那年,表面上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但在听到妈妈打电话说,她会回来陪着他一起过生日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可是那天,他没想到妈妈还是失约了……
她的理由依旧是那个孩子!
那一刻,他心底积压已久的怨愤达到了顶点,他讨厌这样的妈妈,讨厌那个孩子,讨厌她要跟自己“抢夺”妈妈的关注!
冲动之下,他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他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妈妈,就能让她产生一点愧疚什么的。
可是没有,妈妈还是抛下他走了。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幼稚,很可笑。
他也决定,从那以后,再也不需要这样的妈妈。
而外公外婆的突然去世,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知道,都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负气离开,外公不会去追他,也就不会发生车祸,外婆也不会受刺激而发病……
一夜间,他失去了两位最亲的亲人。
他心中痛苦又悔恨,对沈艺华更是恨到了极点。
他没办法原谅她,更没办法原谅自己。
他不再认她,不再喊她“妈妈”,不再跟她来往。
好像这样,他心里的懊悔就能减少一些。
他知道,从头到尾,这一切都跟陶瑶没关系。
她是不知情的,也不是她的错。
可他又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关注她。
上了大学后,他接触到的新鲜事物也多了。而且随着时代的进步,网络、科技都更发达了。
陶瑶也越来越火了。
网上、电视上、报纸杂志上,到处都能看到她的身影或有关于她的消息。
他就像是一个偷窥狂,悄悄地关注着她的所有消息。
她演的电视剧又火了,她唱的歌专辑大卖了,她参加的节目收视率第一,她跳的舞别人都在模仿……
关注的久了,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沈艺华说的没错,她确实很努力,也很优秀。
可是,越看着她光鲜亮丽的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他心底越是有种难以言说的嫉妒和不满。
有时候他也在想:哦,就是你啊,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母爱,让我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
凭什么呢?
他过得这么痛苦,她怎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这种阴暗自私的想法疯狂地折磨着他,他性格本就沉默内敛,从而变得更难以让人亲近了。
他在学校里一心专注学业,各方面也变得很优秀,吸引了很多女同学的注意。
她们跟他表白,可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世界里,早就住下了一个小女孩。
问他讨厌她吗?
他不知道。
因为他对她的感觉,太复杂了。
直到那一年的初冬,他回了阳城,却在商场里无意间碰到了她。
她很低调,戴着帽子和口罩,在挑选礼物。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像个小兔子似的,两只大眼圆溜溜的转来转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群,怕被人认出来。
可她还是被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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