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之前，苏玟又点开艾静的对话框，里面几乎都是钟芃发过来的语音和视频，有时候能在画面里瞥见一闪而过的钟汉卿，跟记忆中的那人完美重叠，只一眼，铺天盖地的疼痛和酸楚瞬间便会蔓延至四肢百骸，苏玟避之不及，立马左划退出。
小领导留给她最大的痛苦便是如此，恐怕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这会有多难熬和窒息。
每每思念淡了痕迹，总会有人跳出来提醒她，想靠近又不能的绝望反复撕扯着她的心肺。
总以为已经放下了，也确实很久没有想到过那个人，只是高估了自己，一点影像的刺激，就让她原形毕露，瞬间破防至泪如泉涌，怎么都收不住。
理性告诉自己，一切要朝前看，不要沉溺于过去，于她无益。
偏偏现实的各种不如意又让她不得不在回忆里饮鸩止渴，拼命找糖吃，才能压下去喉间的那点苦涩。
小领导走之前，只要是清醒的时候，就会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念叨:“你以后一个人该怎么办？如果去美国，能适应吗？留在国内的话，带着孩子无依无靠的我不放心。”
又像是昏了头，气息不稳，使了很大的劲力，跟她交代:“你还这么年轻，以后再找人眼睛要睁大些，如果……我是说如果，顾源还对你不死心，纠缠你不放的话，再给他一次机会试试，这个男人，脑子是有点问题，对你倒是执着！很奇怪啊……一想到你以后会跟别人在一起，我就好不甘心，可如果是他，反而能接受些……算了，你自己决定，不管怎么样，如果想开始新的生活，就把芃芃交给我爸妈，她毕竟是女孩子，我不放心……”
那时候，苏玟压根听不下去，她脑子里没有以后，没有孩子，只知道这个男人就要把她的一切都带走了……
也难怪小领导放心不下，她果真是一根筋，有着强烈的爱憎边界，不是个圆滑世故的聪明人。
爱人没了，连活下去的信心都丧失的干净。
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后，放任自己，随波逐流，才慢慢活成了现在的模样。
热情消耗殆尽了，换来大脑一片清明，以后恐怕不管有多爱一个人，都不会再拿命去抵。
连邱爽都说她变了，现在的行事作风有几分小领导当年的影子，甚至相较于他的柔性手腕还要更犀利几分。
几天没有回去，顾源没有骚扰过她，之前也有过长时间的冷战，倒不算什么事。
只是顾启帆不知道他们夫妻最近的矛盾，闲时总是三句不离他这个大哥，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苏玟甚至瞧见顾启帆偷拍了不少她工作时候的照片和小视频发给顾源，聊的一头劲。
刚认识他那会儿，明明不是这样的人设，多稳重自持的一个年轻人，认完亲，咋就变成了这副摇头甩尾的样子？
看来这哥俩最近相处的倒是融洽。
“大嫂，明天我跟你一起回江城。”
住在她隔壁的顾启帆发来消息，不是商量，而是板上钉钉的通知。
“嗯！我替你安排住的地方。”
“不用了，大哥已经帮我找好了住处。”
“哦……”
想到明天会跟顾源打照面，苏玟生出无数抗拒的心思，她甚至不知道以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恐慌，厌恶，无措……各种情绪混杂，让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一夜的梦未曾停歇，苏玟这才记起，小领导当年的病并非毫无征兆，他发过几次低烧，也曾说过腿偶尔会疼，仗着年轻，两人都没当回事。
回忆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停不下来……
翌日，在回江城的车上，顾启帆一眼瞧见苏玟眼睛红肿着。
他没往别处想，“大嫂，昨晚没睡好？”
苏玟笑着算是默认，
“嗯，睡的晚。”
顾启帆兴冲冲地跟她说:“跟大哥约好了，待会儿到了江城带我去看房子，大嫂要一起吗？”
苏玟摇摇头，
“到了地方把你放下，我要先回家看看孩子。”
“好吧！”
顾启帆应的爽快，转头拿起手机给顾源发信息，
“今天大嫂心情貌似不大好，不想跟我们一起去看房子。”
紧接着，顾源的回复瞬间让他傻眼了，“那我也不去了，房子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门禁密码，缺什么自己添！”
果真，大哥眼里只有大嫂。
他只是个悲催的工具人！
到了地方，苏玟才发现，顾家给顾启帆安排了一处独栋别墅，环境好到让他眼红，离恒昌公司也就几分钟的车程。
“等周末我带小奇过来看你，你就比他大了两岁，或许能聊的来。”
顾启帆下了车，看着面前的住处，眼里的欣喜一闪而过，转头郑重其事地对着苏玟:
“大嫂，谢谢！”
苏玟听懂他的意思，有些尬意，毕竟房子又不是她准备的，
“谢你大哥吧，进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你再跟我说。”
“好，那大嫂你慢走！”
苏玟到半山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她先到别苑，洗了手，就赶紧上楼看孩子。
意外的是，顾源也在楼上。
晏芝见了她，像是刻意又像半开玩笑地说:“你出差这些天，圆儿倒是上心，一回来就陪孩子，转性了哦！”
苏玟挤出笑，吐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应对。
“快看，妈妈回来了！”
是顾源的声音，苏玟选择性屏蔽。
两个孩子跌跌撞撞地朝她奔过来，三人又抱在一起嬉闹了一阵。
顾源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温馨眼热的画面，才发觉几年前尚未理解的幸福真谛像一发子弹射中了当下的自己。
他像一个晚熟又笨拙的人，这一刻，内心生出的居然是慌乱和无措。
“快……下去吃饭吧！”
晏芝和苏玟一人抱着一个，有说有笑地下了楼。
顾源被忽视了，跟在后面，直摸鼻子缓解尴尬。
用了午饭，苏玟就准备回去休息，困是一方面，主要是，她不想听顾源在饭桌上有意无意挑起的各种话题。
不管他的用意是什么，苏玟只觉得累还有无尽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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