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之荻花题叶

春秋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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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传销(7.9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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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依然,星光亦依然,沉寂的夏夜里,大地似乎没有一丝变化,无语,无声,冷冷地见证战局起落。

钟开莫名,一败涂地,缺舟一帆渡归返思识助能无垢之间,始料未及的举动扭转胜负。

无可奈何的俏如来只得急急而奔,欲脱梵音囚笼。

又是一阵心钟鸣响不绝于耳——‘第二次,这是第二次的钟声。’

默默计数的俏如来勉力振作精神,咬伤手指,撕下布条书写警语:“往东南行。”

‘原路上有地门的兵马。’

所谓地门人马即是自己亲领带入的尚同会众,在钟声洗礼下一朝反目。

‘照原路回归必会遭受伏击,必须往另一个方向。’

流失的记忆,掩盖不了内心的自责,悲伤与痛苦。

其他的人,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平安,而自己是否还有能力扭转乾坤。

俏如来不敢想,只怕越想,察觉自己失去的越多。

但执迷的心情总是如影随形,让人无从遁逃,教他不能自禁地回想到昨晚……

“哈……哈……哈……”

体力流失喘息沉沉,法涛无赦同梵海惊鸿,锦烟霞三人勉力聚功提元,暗自调匀丹田中已乱成一团的真气,亟待再战。

额上淋漓的热汗象征酣战方歇,而自开战至今,不过一刻之功。

法涛无赦引路下,苗军兵锋势如破竹,赫然收复天门佛土,过法华山,经阿修罗窟,穿倒吊林,终至地门腹地,与梵海惊鸿、锦烟霞坐镇,俏如来带领的小股尚同精锐会师,却为一人拦住去路——

只身斗败金刚伏魔的苍越孤鸣仍旧好整以暇。

轮回劫无惧群战,何况单论苍狼本身内劲之强,已然不逊三尊联袂,更有大智慧微操在后。

井中观月的精神境界亦不输“物我两忘”的枯禅功夫多少,破阵只在翻手之间。

不紧不慢的他现今只是将人迫在临界边缘,引航淑世一帆。

“世尊往昔说法既久,我时在座,身体疲懈,但念空、无相、无作,于菩萨法,游戏神通、净佛国土、成就众生,心不喜乐。所以者何?世尊令我等出于三界,得涅盘证……”

沉吟语声念念如咏,字字若合符节,伴钟声扣心弦,普渡慈航,消解三尊战意。

大智慧口中所念乃《妙法莲华经》,是佛陀释迦牟尼晚年所说教法,属于开权显实的圆融教法。

大小无异,显密圆融,吐露人人皆可成佛之一乘了义。

个中理趣正合地门愿旨,而今使来,恰逢其时。

乍来的钟声纷乱预期节奏,深入佛国的俏如来一行竟陷腹背受敌,交代石寒尘为首的一班群侠护送俏如来离开,天门三尊挺膺断后。

奈何萨埵十二诀诸般妙用,尽在大智慧掌握,一时间反成作茧自缚。

原来萨埵共修根起莲途,传自初祖达摩,以武入禅,外则护法,降妖伏魔,内以修心,强身健体。

世人常言佛门慈悲为怀,此理固有刻板之嫌,但亦非全无道理,而萨埵十二诀创者初祖达摩,更是如此。

初学乍练者,倒也不觉如何,但随着修行渐深,总须得涵养品性,参合经理,若否总是不得全功,恰如朽净那般……

当是之时,三尊陡逢劲敌,潜力激发,将十二诀中的精微处尽数发挥出来,心灵渐受感应,如沐灵山更胜皓首经海。

只是竭智穷思到底易陷偏狭,开放言路又存歧途之虞。

大智慧就在此时趁虚而入,欲渡众生芸芸——

“我等昔来真是佛子,而但乐小法,若我等有乐大之心,佛则为我说大乘法。于此经中唯说一乘,而昔于菩萨前,毁呰声闻乐小法者,然佛实以大乘教化。是故我等,说本无心有所悕求。今法王大宝自然而至,如佛子所应得者皆已得之。”

诵经声未歇,白发、梵剑、金轮上威力更见收敛,战意大减,眼看兵不血刃,锦烟霞呢喃念念——

“阿……阿弥陀佛!”

佛号轻宣,变数乍生,金光浮现引证菩提,源自一步禅空的佛力印记在白练飞踪皈依的刹那飞速流逝。

概因那是属于僧侣的禅机,却非魔族的佛法。

僧禅,魔法对垒刹那,摇动唯心的两端,敲金钟,响玉磬,气机激荡颠倒梦想,泛开涟漪阵阵,紊乱法音波长。

持剑之人首当其冲,梵海惊鸿神智一清,看向大智慧。

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是洞彻世情执着究竟的魔鬼,还是舍身渡世无怨无悔的大能。

而地门的未来究竟是蒙昧不清的光明,还是众生喜乐的阍暗,摩诃尊不知,只知道那绝不是慈悲。

“这颠倒众生,梦想痴望,人不成人,魔不成魔,僧不成僧,划破因果,唯有……斩。”

一声叱喝,梵海惊鸿抡剑转圆,卍字锋刃回旋聚拢缭乱气流,仅仅削断白发一缕。

剑鸣贯耳,涣散眼神重聚,象征白练飞踪本心回归。

此时血红身影蓦地掠过身畔,情知战力悬殊的摩诃尊决心断后。

挥剑指地拖刀蓄势,正是——“摩诃五趣·刀途厄病……”

语声戛止,招未发,剑遭制,定睛处,雪白长发飞缠卷上颠倒梦想,抢过兵器掌握。

飞练纵三千!

冷不防跌了个踉跄的梵海惊鸿眨眼陷落一片浮云当中。

强烈的失重感稍纵即逝,要穴遭封,摩诃尊沉沉昏去,五指一松,颠倒梦想赫然易手。

再转眼,梵海惊鸿已将法涛无赦撞了个满怀。

等两人反应过来,目光往前看去,借着通明月色,只见白练也似的长发宛若锦绣屏风鼓张,涌动如流,切断视线。

夺剑、点穴一气呵成的锦烟霞目光紧锁苍越孤鸣,头也不回地道:“法涛无赦,带他离开。重整旗鼓,再夺天门。”

属于一步禅空的领土,白练飞踪决计不容外道染指。

“这……保重!”

深深凝望锦烟霞一眼,感受着肩头分量的法涛无赦踟蹰片刻,毅然转身,择路逃生。

来到中途,幸逢前人栽树开生门,北向直上往金雷,一时间两人反而比外出拆塔的玄狐回去得要早。

因着两任大师缘故,金雷村民对高僧大德向来很有好感。

出于同修情谊,双尊婉拒了村民收留提议,选择侨驻龙涎口,一则缅怀同修,二来襄助镇守。

对此全不知情的只有在外刷怪的玄·现金雷村雇佣兵·龙涎口护卫·常欣至上主义者·狐。

这也不能怪常欣没对他做好事先交待,只因随着天门双尊前后脚来到的还有一败涂地、垂头丧气的雪山银燕等人。

闻知锦烟霞、俏如来失陷地门的少女自是向不受梵音影响的暗盟剑手求助。

但破天荒的,玄狐头一遭拒绝了常欣的请求。

原因要从玄狐、飞渊同道破塔时开始说起——

皇甫霜刃算准时机的交代一时间反让两人陷入等待局面。

隔壁棚有位前辈曾经说过:“等待,是漫长的;等待,是煎熬的;等待,是令人抓狂的。”

玄狐尚且好说,明确目标的他虽属心焦,但也不乏耐性,然而个性活泼少练静功的郁剑须臾则无这份修养。

百无聊赖的她遂同身边铁精攀谈起来。

这一谈可不得了,在常欣调教下待人接物趋于憨直的玄狐轻而易举被人摸了个透底。

身为茶余话本忠实爱好者的飞渊显然敏锐注意到了提到少女时玄狐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千种情思,只不过性格三无的暗盟剑手未有自觉而已。

做好事不留名,好成人之美的飞渊很自然地就担起了牵线红娘的责任。

而第一步,就是助铁开窍,教他知道什么是爱情。

“爱情?”反复咀嚼专业名词的玄狐神色不解,“我听常欣讲过,但是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不明白哦。嗯……要怎样形容……”飞渊想了想,道,“就拿你现在的心情来讲吧,知道常欣小姑娘被洗脑的你紧张她,你在为她烦恼,你怕她不会好,这一切的原因都在于——你爱她。”

为人紧张,为人烦恼的原因就在于爱情吗……玄狐暗记在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飞渊想不到这样一句话会引起怎样的波澜,被提纲挈领的玄狐更只知道牢牢把握关键乃至举一反三。

直到——

听闻噩耗泪眼朦胧的少女手足无措求助于己:“玄狐!玄狐,那座宝塔对你无用,你的武功又这么厉害,你可以帮我救出锦烟霞跟俏如来吗?”

双目微动,看了眼常欣的玄狐选择撇过头去,耳畔仍闻少女忧思——

【怎会这样,难道,你没想办法救他们,你……怎会这样。俏如来是不是也忘记了一切,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念及爱情定义,胸口无由气闷的暗盟剑手犹豫了一下,抗拒道:“我……我拒绝。”

“啊?”常欣不解。

个性平等良善的少女并不觉得施以援手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帮我救人。”

“我不想。”玄狐说。

“为什么!”常欣追问。

“我不知道。”

丢下别扭一语的玄狐看了眼雪山银燕,兀自快步离去,竟对少女求助话语置之不理。

自顾回到巢穴的玄狐恰与梵海惊鸿、法涛无赦不期而遇。

佛魔相逢话不投机,僧者一意除恶为民不愿龙涎口为外魔掌握,玄狐寡言更存无名不吐不快。

心底醋意激起杀人欲望亟待发泄,就在剑拔弩张之际,放旷诗号无端插入暂为调停。

“听琵琶,随波逐浪风流计;赏绝艺,骇浪惊波入酒茶。”容姿华贵,风流蒨蒨的鳞族太子踏入龙涎口,“你便是玄狐?”

玄狐眼神一动:“鳞族的人?”

“太虚海境皇太子,北冥觞。”武息一放气势咄咄,北冥觞自有计较。

高调现身佛劫战场,鲲帝一脉若对残害鳞王之魔无所作为总归不合常理。

‘一旦父王未死之事暴露,届时,海境的平静便要遭受破坏,’北冥觞心想,‘我必须设法维持现状,而维持现状最好的方式,唯有……’

思绪把定,鳞族太子出言邀战:“还请两位大师助我一道伏魔。”忖及玄狐剑法甚高,北冥觞果断拉拢有生力量。

无余地,无回应,冷心冷面的玄狐只是拔剑相候。

就在双尊尚未剖白立场之际,又来一声喝止——

“且慢!”

话甫落,水成涡,四人定睛观看,但见波潭当中响一声,钻出一团晶莹水光,落地现形,俨似芝兰玉树,正是封鳞非冕。

见得来人,北冥觞一怔:“欲星移?!”该死,这个时间点他怎么能出海境,这样外界之人甚至雁王凰后不就很有可能推断父王未死之事,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对面王储直呼名讳全无礼贤姿态,封鳞非冕倒是恪尽臣子本分,侧过身子的他口吻恭谨:“臣在此,恭请王上回宫。”

这是要换班的意思……北冥觞眨了眨眼。

王抚内相攘外,此乃海境旧理。

自觉领会臣下意图的北冥觞尽管觉得此非最优解,但考虑身在外人面前,仍是顺着话杆向下圆。

故作思量片刻的北冥觞婉拒道:“父王方殁,海境局势总需有人安抚,便请师相操劳,现今台面地门佛劫肆虐,中苗鳞既有同盟之好,便由本王一尽心力。”

目睹太子指点江山一番,尚未见沉默的欲星移如何动作,忽来流光一道长风破浪,劲透岩层钉在地上。

旁人这才看清光影真貌,那是一件兵器,霜镡长柄蓝田成刃,刃尖铸分三叉。

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物什,北冥觞的神色突然变得精彩万分:“海皇戟!”

听到这话,虽说对外境风习仍属陌生,但就名号入手亦能揣度出十之八九。

‘想来此物当属王权象征一类。’梵海惊鸿暗暗想道。

‘师相是在以此物喻指鳞王肩上所担社稷之重么?’法涛无赦猜测,

然而这些只是对外官方说法,看透内层深意的鳞族太子暗暗叫苦:‘父王也来了么?’

更甚者,掷戟时机能掐得如此准确,北冥封宇怕不是就在水面下听着。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的北冥觞很想给之前大放厥词的自己两巴掌。

至此,在线逃家的熊孩子被“拎”回了家,藏好破绽的欲星移也可放心在外施展拳脚。

第一步,先拜访大智慧。

‘依照现有的情报,要再接近达摩金光塔,风险甚大,但一定有其他的方式……’

安抚好雪山银燕等人情绪,顺带收集完游离情报的欲星移此刻来到地门外围。

且行且思的他迎面正遇虔诚信众巡游边境——

“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

语反复,意恭敬,奇特而又悚然的一幕照眼,欲星移心道:‘来了。’

无二的步伐踏如一体,所行者众,但打扮却是鱼龙混杂,中、苗、佛三方兼有。

就在双方错身刹那,封鳞非冕神色一正,语出惊人:“广大无边的智慧,能感应到我前来吗?我代表一个人前来,雁王。”

停步转眸,缺舟一帆渡看向眼前陌生而又熟悉之人,语气狐疑:“你代表雁王前来?”

“在下欲星移。”

“我知晓,在别人的记忆当中有你。在下缺舟一帆渡,叫我缺舟便可。”

“在那些人的记忆中,应该没我与雁王同时出现的画面。”欲星移道。

“所以,我该如何相信你?”缺舟一帆渡问。

“那你相信雁王吗?”封鳞非冕反问一句。

“与你同样。”缺舟一帆渡回答说,跟着雪袖一卷邀人入座,“请。”

无水汪洋中,缺舟一帆渡诚心斟茶款客。

在他对面,像是很能接受大智慧神通,面色波澜不惊的欲星移无动于衷,只是自顾判断。

“看来是吃了不少雁王的亏。”

面对挖苦,历经万劫的缺舟一帆渡淡然以应:“不管过程如何,最后必登彼岸;不管怎样的黑暗,最后一定会得渡。”

“佛者的胸襟,自信的眼界,确实非同凡响,不愧是大智慧。”欲星移状似叹服。

缺舟一帆渡:“你尚未说来此何事。”

欲星移:“只是来确认。”

“这种小事还要他人代劳?”佛者眉梢一扬。

“我也感到疑惑,所以自作主张。”欲星移耸肩道。

“雁王不知你来此。”

“你也可让他知晓。”

不动声色的拉扯过后,缺舟一帆渡切入正题:“说出你想确认之事。”

“九界当中,已经浮出台面者,中、苗、鳞、羽、道、佛、魔,除了佛国本身,中原已入智慧眼界,下一步,该是苗疆吧?”

疑问一句,欲星移却说得万分肯定。

“已近边界。”缺舟一帆渡坦诚道。

欲星移目光一闪,语出猜测:“七天。”

“五天。”哒的一声放下杯盏,缺舟一帆渡口吻确定。

“太慢了!”摇头否定地门方针,宛若缺氧难耐的欲星移作势欲离,起身瞬间恰恰掀翻面前茶杯,“苗疆失苗王,你们却不趁此快速拓展,先机已失。”

眼看对面侃侃而谈,仰起头来的缺舟一帆渡诚心请益。

“你的意见?”

“三天。”欲星移定下期限,“只要三天,无法伸及苗疆,地门计划——”

说着,他伸手拿起桌上翻倒的茶杯,缺舟只道他要将之扶稳放好,岂料欲星移五指一松,任由青瓷坠落。

“终止。”

玉碎瓦全,激起茶水飞溅,欲星移笃定道:“这不是威胁,而是定局。”

“我会期待。”挑衅入耳,缺舟一帆渡态度平和依旧。

“你不担心?”欲星移蹙眉,超然态度总是令人头疼。

“如果现在的苗疆能找出反对地门里面的依据,不也很好?”缺舟一帆渡说,“如果他们有更好的救赎方式,有更好的选择,地门欣然受之。”真切话语不似作伪,确由心发,“也许,还会反过来协助他们。谁也不能肯定,地门理念一定是正确。”

“道,不证不明。”寥寥数语,欲星移已能隐隐把握佛者暧昧立场。

“然也!”此言大善,指稍天人转过一圈,缺舟一帆渡颔首赞同,“所以,我正不断找寻可能的错误。”

“既是如此,地门又要对外抵御,甚至擒下俏如来、苗王以及锦烟霞,岂非多此一举?”欲星移又问。

“他们无法说服我们。”缺舟一帆渡目露惋惜。

“是啊,那就对了。”欲星移老神在在道。

“你在暗示,”缺舟一帆渡皱了皱眉,“苗疆将为反抗而反抗,是吗?”

眸光微垂,望向杯中,清澈无波的水面倒映两地风景。

荒郊野店,酒旗风招,一副柏木桌凳座头上,皇甫霜刃按了主位,御兵韬对席,下首侍立着的是小尉长穷千秋。

“按王上交代,铁军卫内所有墨者悉为带入中原抗御佛劫,现如今已成地门战力。”一时间沦作光杆司令的御兵韬感觉被君臣孤立了,“吾需要一个理由。”

虽说这般安排乃王上交代,然而御兵韬心知,背后真正出谋划策的只会是眼前之人。

皇甫霜刃答得云山雾绕,据典引经。

“武王尝问太公曰:‘练士之道奈何?’盖聚卒成众者,依其性而适其能,军中有大勇、敢死、乐伤者,谓之冒刃;有锐气、壮勇、强暴者,谓之陷阵……”

“这是……”谈吐历历如数家珍,诱起小尉长脑中记忆,“六韬?”

能得铁骕求衣看重提拔,穷千秋自有过人之处,但更关键者,乃在身处下游者力求上进。

在同僚为杂书轶闻迷乱心智时,穷千秋已在内卷赛道上渐沉渐深。

武祖所撰,号为兵家权谋之始的《六韬》,穷千秋自是读过,虽然不求甚解,但对个中练士之法还是有些印象的。

将军中士卒分为冒刃之士、陷陈之士、勇锐之士、勇力之士、寇兵之士、死斗之士、敢死之士、励钝之士、必死之士、幸用之士、待命之士……

平日里针对性的训练,战时可应对不同的战场情况。

“此军之服习,不可不察也。”

口若悬河终至尾声,接过收尾工作的御兵韬此刻已有所悟。

“想必军师也发现了,想借蛊术异能操纵大军令行禁止不难,但只能保持最低限度的本能,服从上峰命令。”

简言之,磕嗨了的脑子不能适应太过复杂的行为。

“即使是被誉为兵神的前军长复生,也未必能指挥若定。”若想要挥师布阵,只怕力有未逮。

“传闻巫教有一蛊法能可操尸,受蛊者智能如常。”思及爱徒潜伏还珠楼期间带回的情报,御兵韬语带试探。

“以讹传讹而已,”皇甫霜刃摆了摆手道。

翳流确实有此手段,皇甫霜刃也确然于此间复现了此法,但受限成本缘故,只用在少数高手身上,寻常苗兵自然无此价值。

“维持身体死而不腐乃至维持生命机能,皇甫自认尚可做到,然智识方面已超乎单纯医术范畴,却是力有未逮,所幸生逢其时……”皇甫霜刃话意未尽。

“无我梵音。”闻弦歌而知雅意,御兵韬心中有数。

‘借由佛国重塑人性的手段培养一批忠心拥趸么?’铁骕求衣想道,‘但届时新铁军卫效忠的对象也是地门,而非苗疆,除非……’

“除非苗王与大智慧是同一人。”皇甫霜刃微微一笑,“好教军师知晓,此战当中,前任大智慧寄体念荼罗不幸战死。”

猜猜看谁会被大智慧挑做下一幅肉体容器呢?

这算什么,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吗?

甩了甩脑袋清走杂思的御兵韬正想说些什么,旋即便闻皇甫霜刃语出游说——

“以礼投之,届时或许墨之一国仍得保全,军师以为如何?”

唯一的问题在于,御兵韬是否能跨过心中这道坎。

属于墨之一国的王,一定得是“苍越孤鸣”吗?

这问题就好比问封鳞非冕共缔海境大梦的合作者一定得是北冥封宇一样。

答案毋庸置疑。

稍加沉默,选择性忽略了眼前人近乎大逆的言辞,并不作答的御兵韬转而发问寻根究底。

“相识至今,消灭忘今焉的目的已经达成,但那只是为报道域之仇,现在吾倒好奇,真正的汝究竟想要什么?”

信任的前提是坦诚。

铁骕求衣相信荻花题叶绝不会放任苍越孤鸣治下的苗疆不理,所以还珠楼主的身份就显得格外可疑,但又确然找不到直接证据确定两人关系。

而皇甫霜刃就这样承认了下来,承认荻花题叶从未离开苗疆。

突来一问引发谈趣,还珠楼主双眉微挑,难得兴味道:“吾想要什么呢?天下无敌,至尊霸业,举世无双,皆非吾所愿。”

“汝心非是霸主之心,自对这些理念无所求。”御兵韬评价说。

“如果说,吾只是厌恶当今的人世,你相信吗?”皇甫霜刃问

“虽说厌倦,汝却汲汲营营。必有其目的。”御兵韬道。

瞥了镜头一眼,皇甫霜刃陈情起来更是滔滔不绝。

“荀孟有道,人之初生有善有恶,必须教化,但这些都是从人已降生而讲道。事实上,人类是齐聚各界的灵魂来转世降生,灵魂不停在人界轮回无法超脱,因为本性充满恶毒,贪欲,私利,自傲、不满等等因子凝结成人类。”

同样瞅了眼小尉长,御兵韬恪尽捧哏本分。

“人之本性,如之奈何。”

“是啊,”皇甫霜刃叹息,“而佛一心想度化、想拯救,但寻根究底,不过让人类在惊惧无助时利用,在享乐堕落时遗忘,这样的佛啊,真是获得可悲又愚蠢。”

“听起来,汝欲改变的目标是佛非人。”御兵韬总结说。

“人界是必须的存在,让罪恶的灵魂有其赎罪之处。”皇甫霜刃道,“而数千年来,佛天天高唱着渡化,高喊着拯救,而成事者却无几人,更成为逃避现实之人的避难所,这样的佛界,已经成为愚民收容之地,清心寡欲,断除情欲,对人类是不可能的结果。既然做不到,又万分消极,不如消灭再造。”

御兵韬:“汝要成为新佛界的创造者?”

“墨之一国下的佛界,”努力不去触动九算雷达的皇甫霜刃强调一句,“这比单纯的争夺霸业更有意义不是吗?”

要知道祭司心善,见不得流离失所,所以他要做的是建设而非争霸。

“祭司台上虚悬已久,迷茫的信徒总是缺少引领。”总不能白领工资吧。

尽管苍越孤鸣并不建议一直养着自家祭司,但荻花题叶显然不安于如此。

“人类对信仰有其坚持,但人心可悲在他们是奴性与惰性的综合体,不论治世、乱世,他们总管自己的生活,谁能给予稳定,谁就是主人,只要一统,就能消灭所有的宗教,重新再造一个人民的新教派,将教义深入民间。”

而地门手段显然是满足这个先决条件的。

“紧接着,在言论与思想的影响下,就会制立统一化,”眼光长远的御兵韬恍惚能看见对方描述的未来,但头脑依旧理智,“佛家成立已久,会如此轻易地被洗脑吗?”

皇甫霜刃不答,只是将眼光投向一旁垂手恭立的穷千秋身上,御兵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传销画饼至今,小尉长表现出的态度一直很淡定。

饶是听出两大首脑计划放任头家失陷地门时,他也没有表现出太过震惊的表情。

喜怒不形于色,更难得的是连心率都控制在一个相当稳定的节奏。

这种人要么是极端的城府深沉,要么是单纯的提线木偶。

而根据御兵韬的判断来说,小尉长显然不属于前者,因此反常的表现就显得格外启人疑窦。

于是皇甫霜刃问了一个问题:“小尉长,你有信仰吗?”

无水汪洋,眼看着漆黑一片的穹顶天幕映在杯心,缺舟一帆渡暗暗叹了口气:‘暴露了吗?’他本来还期待能听到更多干货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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