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再度看了一眼，身上被棺材钉钉死，双目闭合的苍白人脸。他很确定，这人就是罗异。
这不仅仅是面容上的分辨，更是行事风格，脾气性格上的确定。
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个罗异身上感受到了上次在大京市驭鬼者大会上感受到的熟悉灵异。
这世上有一模一样的人，但却没有一模一样的鬼。
“除非……他们真的是一只鬼？”
秦老终于动容，这个发现让他觉得震惊与不解。
鬼对于拼图有多执着，他是了解的。
一角拼图对于驭鬼者有多大的提升，他更是心知肚明。
罗异身为队长，他难道不知道，不明白？
但为何如此，他又在谋画什么？
秦老越琢磨越觉得心底生寒。
因为他开始觉得自己已经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了，他成长得太快了。
踏踏踏
半空中，一片光影明灭，黑白交替的世界出现。
莫名的脚步声率先传来，顺着脚步声看去，阴暗中，一片鬼影绰绰。
它们或高或矮，或男或女，或瘦削或雄壮，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不，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它们都是恶鬼，都是徘徊在这里，好似囚徒一般的恶鬼。”
“不是那座坟场？”
秦老仔细辨别了一下，发现这片空间和无尽坟场完全不一样。
“难道又是一片新的灵异之地？”
秦老不确定，他冷冷的注视着这些恶鬼。
这种冷漠的注视自然也引起了部分恶鬼的注意，它们抬起头来，神色僵硬、麻木，没有丝毫活人的灵动与温度，就如一头头只知道杀戮的野兽，嗜血又致命。
虽然多，但危险程度似乎都不高。
至少出现在视野中的恶鬼如此，但很快，秦老就改变了看法。
因为他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人，身穿一件破旧的黑色风衣，挺着个啤酒肚，暴露在外的皮肤青黑，身上若有若无浮现雾气。
另外一人，脸色发黑，竟有三分卫景的样貌。
酷似卫景的男人旁边是个沧桑老人，老人脸色死灰发黄，穿着长衫。
在那旁边，是一个金发碧眼，身披华丽长袍的欧洲人。
“饿死鬼，鬼差的一部分拼图，民国老尸，还有教皇？”
秦老神色有些动容，这些鬼里面有些他都见过，都是实力不俗，潜力很大的恶鬼。
蓦地，群鬼向着两侧退开。
一条笔直的通道被让了出来。
人还未至，一道阴戾冰冷的男声响起。
“听说……你要关押我？”
这声音并不大，但却犹如实质一般回荡在金色的世界内。
重重叠叠，仿佛被放大了数十倍，犹如黄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
随着脚步声，细微的气流开始缓缓流动起来，它好似被什么推动，由青萍之末，愈演愈疾，愈演愈烈，到最后形成狂风漫卷之势。
大风中，罗异龙行虎步，他一手按刀，一手虚握，犹如一头蛟龙闯开深潭，嚣张霸烈的气势一展无余。
“又一个罗异，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你，刚才的那一个不过是你的一部分拼图？”
秦老面色凝重，刚才的那一个罗异就已经是队长级的实力了。
猛然爆发之下，再配合棺材钉，即便是队长里面也属前列。
但这竟然只是罗异的一部分拼图而已。
即便早就有心理预期，但秦老也没想到罗异的实力竟然到了这一步，这已经不是队长级，而是张羡光等人的水平了。
可别小看张羡光，他是张洞的亲子，成名极早，早些年死在他手中大刀之下的驭鬼者不在少数，就连七老之一的罗文松都死在了他的算计之下。
他真实的实力距离七老只差半步。
想到这里，秦老叹了口气。
“停手吧，老夫承认，你有资格承接这个位置了。”
“你说的不错，是我太过理想了。”
人生如戏，世事如棋，即便是最老辣最精于算计的人也会有棋差一招的时候。
“你承认？”罗异眸光似刀，面如寒霜。
“我何时需要你承认？”
他冷笑道：“我说过，我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拿到，而且我这人受不得嗟来之食，我不要你给，我要自己拿！”
话音未落，罗异拧腰摆臂，悍然拔刀。
摧金断玉的刀身震颤虚空，只一掠，刀光呼啸，犹如长河滚滚，所过之处大地开裂，草木成灰。
如潮刀光纵横激荡，声势极为浩大。
刀鸣炸响之声连绵不绝，以两人交战为中心，百丈、数百丈扩散，所过之处大地崩裂，树木横断，山石破碎。
交战之地的空气都好似被煮沸了，雾气蒸腾不散。
秦老后撤半步，目光收缩。
长刀如龙，气势如虹。
刀锋似血，锐气千重。
刀光煊赫飞扬，从开始的一条，变换成无数条，到最后铺天盖地，遮盖一切，笼罩一切。
灵异激荡之下，秦老都不能准确分辨哪一刀是真，哪一刀是假。
他故技重施，拐杖在地面一跺，再度重启范围。
时间回拨。
“这一刀，将无视时间。”罗异适时许愿道。
一阵阴冷袭来，罗异的手臂开始渗出鲜血来，这是许愿所要付出的代价，反噬虽然很大，但效果同样出众。
眼前的虚空犹如镜面被砸了一般，裂出一条条细细密密犹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缝。
刺目的刀光在接触到这些缝隙后就诡异的消失了，好像进入到了另外一个维度。
罗异调动灵异，也跟着重启。
时间对抗时间，灵异抵挡灵异。
重启之中，原本回流的世界中，老人一拐点来，罗异面色冷硬，森冷的目光如电，他握紧斩鬼刀，向前递出。
“好小子，这是要跟我同归于尽！”
“不，他本就是恶鬼之躯，即便受我一拐也不过陷入沉寂，但我就我不同了，我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更搏不了命了。”
秦老被这一刀逼迫，心中含怒，却也不敢硬挡。
他后退一步。
“果然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罗异对此早有预料，秦老若真的对生死如此淡然，就不必把自己封入棺材了。
秦老心中暗叹，死他并不惧怕，但布局未完成，他死得不安心。
一股绝强的灵异从他体内涌出，这股灵异搅动鬼域，在他身侧形成个三米有余的绝对空间。
无数的刀光，斩在上面，竟如同泥牛入海，未引起丝毫波澜。
罗异冷眼注视，眸子依旧冷厉漠然，似乎对于这一切早就有所预料。
秦老转身的瞬间，也察觉到了古怪，突兀的，他觉得有些心悸，紧接着他心神一跳，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有种久违的窒息感。
与此同时，沉重的压力再度浮现，让他本就略显弯曲的脊梁再度下探了几分。
“等你好久了！”
逆流的时间中，一道面色苍白的人影走出，他按住秦老肩头，强横的压制之力触发。
秦老脸上先是惊怒，后又露出苦笑，“原来你早就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罗异静默不语。
早在动手之前，过去身就在时间里准备好了袭击，只是引而不发，刻意的停留着，之后过去身出手，包括罗异本尊出手都是为了逼迫老人重启时间，将时间回溯到这个节点，最终引发这个袭击。
铛
长拐落地，与之伴随的还有一截衣袖。
而秦老的灵异同样也已降临罗异真身。
两人最后都留了一线，并未真个明见生死。
秦老看了一眼，百感交集。
罗异将刀归鞘，在逐渐暗淡的金光中渐行渐远。
而在现实中，拔出了棺材钉的过去身，缓缓睁开眼睛，他嘴角上浮，似有几分自傲。
这一战，谁输谁赢，其实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罗异已经有耗死秦老的底气和实力，这一点毋庸置疑。
良久，秦老叹了一口气。
眼见气氛沉闷，陷入僵局，曹延华及时的站出来打圆场。
“罗异，你别生气了，秦老为了平息灵异局势，这么多年宵衣旰食，兢兢业业，他的牺牲比起任何人都大，即便有些地方考虑不周，也是为了大局考虑，绝非为了他自己。”
“秦老，你也别和小年轻计较，年轻人嘛，有冲劲儿，自然也有点脾气，遇到了不公，难免心生怨怼，我们也是过来人了，很能理解。”
他两遍劝解，试图和稀泥。
“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秦老说完，周围的世界一变，再度回到了总部大厦之中，他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然后主动的走进了那口雕塑之内。
雕塑缓缓合拢，曹延华顺着缝隙看去，里面的秦老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神色很复杂，似有留恋、似有不甘，又似有放松，最终全都归于平淡。
等到缝隙彻底合上。
曹延华心生明悟。
“旧时代已去，新时代已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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