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们这么早就准备过年了呀？”
不断晃动的车架上，张大叔拽了拽手上的缰绳，笑着同身后的李大娘搭话。
他在桃花沟美美地睡上了一觉，本来不打算拉客的，没想到还没出村子就上来了十多个人。
一群半大的孩子加大包小包，这下路上不闷了。
“是啊，阿爹怕过段时间去府城的人多，就想提前准备准备，避开热闹。这不，村里又忙着扎木墙，就我和孩子们有空。”
李大娘的这个解释很合理，张大叔频频点头，赞叹道：“唉，要不我最服的人是七叔呢，脑子转得太快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上难得出村的少男少女听得无比认真，很是珍惜这次出来的机会。
兽车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朝府城方向而去，顾笙在听了一会后，目光开始不断在张大叔和拉车的驼兽身上来回，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坐在她身边的严谨没有错过这一幕，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天凤大人从昨天就有些奇怪，貌似突然之间生出了很多情绪。
【姐姐，这位大叔有很强的神魂天赋。】
比大部分御兽门的弟子，还要强的神魂天赋。
顾笙悄悄用上了传音，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波动。
第一次坐车的时候，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就没怎么去注意赶车的大叔。
然而，在昨晚听到大娘和老爷爷的对话后，天凤大人有了颠覆性的认知：人族不是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样。
这种判断，可以从很多事情得到佐证。
比如眼下。
她经过仔细观察，发现驼兽身上没有被迫使认主的标记，说明它们是心甘情愿来拉车的，并不是受到主人的强制。
这代表大叔光靠自己的天赋，就能让这种品级不算太高，却也不是最低等的野兽臣服。
但是张大叔到了这个年岁，一直不曾得到启灵，有再好的天赋都被埋没了。
此刻，天凤大人心底生出了浓浓的疑问，为什么大叔没有得到启灵的资格呢？
她这种直白且不怎么掩饰的惊疑让严谨跟着转头，结合那句传音，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大娘，我以前都没有注意，这拉车兽好厉害，力气真大。”
李大娘闻言略感诧异，毕竟以最近和这丫头的接触来看，不应该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才对。
不过她也没多想，用下巴冲张大叔一指，“小严，别小看了你张叔，他在我们苍叶府南边这块名气大得很，就算车钱比别人贵三成，还是大家的首选。”
“是吗，大叔这么厉害？”
“哈哈哈，妹子别吹了，我能有什么名气，都是你们给面子罢了。”话是这么说，但张大叔脸上的自傲谁都能看得出来。
他当即来了兴致，给一众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娃娃好好讲了一遍，要如何成为一个顶级驾车人。
拉车的兽类可以有很多种，却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缘分去驯服，去得到崽子。
好运得来的兽崽要从小培养感情，用十二分的真心对待，等它们大了才会听话。
张大叔算是成功的典范，但反例也不罕见，被猛兽反噬，导致连人带车消失的情况太寻常了。
驾车人之所以绝大部分很年轻，根源就在于危险不仅仅来自野外，毕竟身边一直都存在着潜在的风险。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跑车赚钱，可少有人能干，且只有他能这么牛气的原因。
毫不夸张地说，这两头一母同胞的驼兽，在张家的地位比大叔的儿女还要高。
“丫头，你现在懂了吧，像我这样好运气的，苍叶府真没几个。平时对这两个家伙，我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跟伺候祖宗似的。”
“嗯，大叔，您真是好福气。”严谨打心底佩服，大叔的运气看起来确实不错。
随手在路边捡到的一对兽崽，不仅给张家带来了好日子，也让整个小石滩都被人高看一眼。
顾笙全程旁听，明白了姐姐说这些的意图是什么。
只是，她在听到张大叔把这一切归咎为运气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换成别人路过，估计连发现兽崽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能有今天的日子，对于笑得很开心的大叔来说，到底算不算运气呢？
天凤大人不清楚，也搞不懂人族关于启灵的标准是什么，每年又是哪些人进入了启灵之地。
“坐稳了哈，咱们争取早点到府城，让你们带的东西卖个好价。”
给这些半大的孩子讲述完相关事迹，张大叔从那些震惊和佩服的眼神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整个人显得颇为兴奋。
两头颇通人性的驼兽似乎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不断发出欢快的嘶鸣，像知道有人在夸它们一样。
车速有了明显的提升，重规矩的大叔也没有抢同行生意的打算，好好体会了一把风驰电掣的快感。
日头还没当午，李大娘就看到了属于府城的高墙，内心无比惆怅。
这多出来小半天的工夫，她一时间都搞不清，小严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有没有深意。
“张老哥，给，连同上次的一起。”
“去，妹子，你骂人不是？”
面对伸到面前的车资，张大叔立刻跳脚，脸都气红了。
抛开七叔的关系，今天这一趟他跑得很开心，有种发自内心的畅快。
一旦收了钱，这里面的味道就变了。
“妹子，不是我老张吓唬你，你们桃花沟人以后要是还想坐我的车，现在就收回去。”
“老哥，你……”
李大娘惹不起这位独一无二的车霸，发现对方的气场比城墙都要高，生气的样子也不是假装客套。
她一脸苦笑地收回手，决定日后用别的方式补偿，“行吧，多谢老哥，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哈哈，这就对了，别跟我谈这个，我喜欢这些孩子，拉他们一程怎么了？”
尤其是那位，能被‘娇娇’和‘蛮蛮’不断用鼻尖亲昵蹭手，名叫顾笙的小姑娘。
一手养大的伙伴，张大叔知道它们的脾气有多大，自己都很少有这个待遇。
而兽类的喜好是很直接的，远没有人心那么复杂。
大叔忍着心中的酸水，满脸笑意地看向和驼兽玩的小姑娘，眼神中不由得透出几丝柔和。
在人兽对立的大背景下，多数人只会把野兽看成工具，但他由衷希望这两头伙伴能过得开心一点。
“顾笙，走啦。”
“哦。”
前方传来李大娘的吆喝，顾笙收回放在驼兽头上的手，对张大叔笑了笑便匆匆跟上了上去。
她已经从娇娇和蛮蛮那里知道了很多，大叔尽全力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真的很好！
天凤大人从来没有哪一刻，能像现在这样，对立场二字有如此清晰的认知。
其实，一直以来，她也是有坚定立场的。
守护星魂，直到星魂完全蜕变为世界意志，最终完成龙凤二族的使命。
万物皆有灵，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人族要比兽类等其他灵物更具灵性。
他们的成长可以加速星魂的蜕变，所以成为了启灵的首选。
但人族发展过快，又给星魂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因而不得不限制启灵的人数。
这让顾笙意识到，自己同样很自私，只考虑到了凤族的使命，并没有站在公正的角度去引导沧澜界。
起码，站在她的位置来看，兽类得到的待遇是不公平的。
同样，人族出现如今的情况，自己应该也要负责。
大概这就是姐姐说的，立场会决定每个人的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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