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三五斤还在哭个不停，阿孟吓唬他：“你再哭，等下他这一魄又睡着，想说的话都没的说了！”
三五斤这才停止哭泣，那么壮一个男人，硬是要挨着徐蔚然这小身板坐。
徐蔚然放在被子上的手抓紧，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期期艾艾地看向白虎：“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白虎歪着脑袋回看他：“你谁啊。”
碎了碎了，师父他碎了！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三五斤指着白虎大骂：“果然畜生都是没有良心的！当初，当初要不是师父救你……”
徐蔚然按住三五斤的手，将他压了下来。
白虎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你就是当初那个被我吃掉的人？”她看起来没心没肺，“哎呀，当年那场旱灾隔年就结束了，你要是再撑一撑说不定也不会死。”
徐蔚然不语，哀伤地看着白虎。
他问阿孟：“幻境里发生过的事情，不都是我们一起经历的吗？”
阿孟玩着自己的红指甲，解释道：“进入幻境的魂魄超过一个，就会各自经历不同的部分。通俗一点解释，她所经历的旱灾，是她的魂魄附身在当年的她身上，见到的也是当年的你。而你所经历的，是你的魂魄依附在了转世的你身上，遇到的也是那时候的她，而非现在的她。”
白虎抬头看向瑟瑟，满脸都是清澈的愚蠢：“这话什么意思，弯弯绕绕的没听懂。”
“意思就是，进入幻境的你们两个是错开的。你经历了前半部分，他经历了后半部分。你们自己经历中遇到的对方都是从前的对方，是幻境里幻化出来的。”瑟瑟解释。
“哦。”白虎将头靠在瑟瑟的胳膊上，显然还是没听懂。
阿孟看着好像真的要碎成一堆的徐蔚然，大发善心，决定帮他一把。
揉了揉白虎的脑袋，阿孟问：“有件事儿我还挺好奇的，小白你修行千年，化形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我从来没看过你化形哦？”
白虎摇了摇脑袋，从她手下挣脱出来，大声说：“我化形干什么，化形了好帮你打工吗！压榨瑟瑟一个人就够了，你怎么连我这样一只可爱的小白虎都不放过！”
阿孟抿着唇笑。
“我不喜欢化形，不习惯手脚，也不喜欢穿衣服。”白虎哼哼两声，“做人有什么好的，出门要穿衣，要走大路不能爬上爬下，吃东西也要先生火烧熟。麻烦事儿一大堆呢！”
那头，徐蔚然的神情一怔。
瑟瑟接着解释：“她不愿意化形，就连名字也不需要。那是人类才要的。”
顿了顿，瑟瑟又说：“其实，白虎并没有凡心。”
“凡心……”徐蔚然喃喃自语。
“为什么那么多动物要修炼，是因为他们不想被杀死不想被吃掉，想要变强大就要修炼。可妖兽和人是不一样的，在他们选择修炼化形的那一刻，就等于动了凡心。”
“因为想像人一样活着，所以修炼。因为想报答恩情，想良缘永结，所以修炼。”
“可是，好像话本子里动了凡心的妖兽都没有好下场。”
白虎嘟囔：“我就是不明白那些想化形去人间生活的，当兽怎么了？当兽哪里比当人差啦！”
“可是，有更多的妖兽选择了保持原型，远离凡人，在深山修炼。”瑟瑟看向徐蔚然，“他们有错吗？”
三五斤重重哼了一声：“既然只想修炼，那就应该离人世间远远的，为何又要招惹！为何又要骗的旁人为她掏心掏肺甚至付出性命。”
“怎么，我逼他了吗？”白虎反唇讥讽，“说句难听的，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三五斤的脸色愈发难看，徐蔚然瘦弱单薄的身躯摇晃。
“当你知道自己的付出是一厢情愿的时候，就不应该奢求回报。”瑟瑟不咸不淡，又添一句。
三五斤气不过，他从前不懂，可是随着年岁渐长许多事情他也慢慢看透了。
他知道，师父是爱慕上了那只白虎，或许在很久很久的以前，在他还未出现杂师父身边的时候，师父就爱上了那只虎精。
因此，师父才一次又一次放过虎精，才会选择在老林村，在离虎精最近的地方住下，才会舍弃自己的性命去酒那只虎精。
师父付出了这么多，舍弃了这么多，可到头来只得到虎精的一句“我不认识他”。
他替师父感到不值！
“哎呀呀，这可真是个深奥的问题呢。”阿孟是在场唯一一个还笑得出来的人，“其实这事儿吧，也很好说明白的。我之前不是说过，你们俩共用了一魄吗？”
白虎和瑟瑟一起点点头。
阿孟又看向了徐蔚然：“她对于你们后来那段经历并无半点印象，是因为她选择了封印这段记忆。白虎与伥鬼共用一魄，她将这段记忆与所有的情愫都封印在这一魄里。白虎不承认这是来自自己的记忆，瑟瑟也不承认，这段记忆被她们两个一起丢弃在角落里了。”
“情愫，什么情愫？”徐蔚然问出这一句，就想是抓着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瑟瑟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愧疚？”
“不是愧疚，是不想欠他的！”白虎梗着脖子反驳，“你想啊，一个你都不认识的人突然为你舍生入死，你都不明白为什么，不觉得奇怪吗！是，是有一点小小的愧疚啦，但你看！这么多年，他那个烦死人的徒弟还能蹦跶到现在，没进我肚子，不算报答他吗！”
阿孟听了，抚掌大笑：“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可，可真是活宝哈哈哈！”
徐蔚然楞了半天，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白虎从未有过半点反应和心软，她只想一心修炼，不沾染半点红尘。
可是，她的选择没有错。他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心，他对得起自己，也没有错。
错只错在，上天偏偏让他们相遇了。
徐蔚然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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