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姐妹俩的未来，张小草都打算好了。
美香给她换了承继回来，那美芳也得为这个家供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自己和林老三是个啥臭德行，没人比自己还门儿清的，她就想着，先让美芳在家干活儿。
白天上工赚口粮，晚上回家就伺候着承继，再把家务啥的都打扫一番。
等到了年纪，这些本事啥的都锻炼出来，她就能替美芳收一笔优渥的彩礼。彩礼自然是要留着的，留给承继娶媳妇儿。
凭借自己的本事，她相信自己肯定能把新入门的儿媳妇给调教的板板正正的。
到时候就相当于换一个女人回来伺候一大家子。
当然，也要伺候自己，她都辛苦了大半辈子了，儿子长大了娶媳妇儿，自己也该享清福了。
有时候午夜梦回，想到这里，她都能笑出来声儿。
她都打算的好好的，林老爷子横插一杠，非要把林美芳给带走，这可怎么能行呢？
林美芳带走了，她承继的彩礼钱怎么办？儿媳妇岂不是直接泡汤了？
不答应，坚决不能答应。
林老爷子可不管你答不答应。
说要断绝关系，就要断绝关系。
人家压根不用管林老三两口子的意见，拉了族老以及刚上任大队长的林金水来作见证。
再说了，你要是不让我们脱离关系，那也行，宝贝承继你还是送回娘家吧，这里不收留外姓人，不给你上族谱！
族谱，那可不行。
林老三就等着自己名下有儿子，能让他抬头挺胸的做人，这不让上族谱哪里能成！
脱离关系，这就脱离，一分一秒都不能多等了！
张小草也是一噎，有一说一，这个威胁，直白，但管用。
眼看着事成定局，木已成舟，张小草急了，她的美好畅想，马上就要化为乌有，搁谁身上，谁不着急？
“你这是逼林美芳不孝，哪有跟爹娘断绝关系的？你这个死老头子，你这是逼着村里人戳美芳的脊梁骨，你这个老不死的！你看着吧，等美芳长大了，她恨你，你又该怎么办！”
林老爷子：“……”
这个三儿媳妇实在愚蠢。
他都觉着跟这样的说话，浪费氧气，“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张口闭口老不死的，谁给你的家教？我是你公公！是长辈！”
深吸一口气，林老爷子缓了缓语调，“至于你说的美芳不孝，那也要母慈，子才孝，你那巴掌不要钱似的往孩子脸上甩，你还指望着她孝顺你？我告诉你，就这样的，耳濡目染，等你那个宝贝承继长大了，等你老了，看他是不是也拿巴掌伺候你！”
孩子本就是白纸一张，如何渲染涂画，全看大人的日常言行，耳濡目染，好些道理自然就会了。
当然，如果大人特别不是个东西的话……
那也就好看了。
不管张小草是否情愿，这一纸断绝关系书，签定了。
相对于张小草还想着考虑未来，压榨干净林美芳最后一丝用处，林老三就显得格外的不聪明+没头脑。
他甚至觉着林美芳在家里是多吃干饭，老爷子要走了，那也挺好，省了一张嘴吃饭。
至于家里的活计啥的，不好意思，就那个核桃仁大小的脑容量，他是不会想的到，也压根意识不到的。
在张小草的不甘心和林老三的稀里糊涂中，林美芳连同林老爷子，都和这愚蠢的老三一家脱离了关系。
三个月后，林美香不堪受辱投河自尽。
张家人还想瞒着这边，直到林美香入了土，林老爷子都不知道。
天人永隔。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得知消息的当天，林老爷子很平静，不哭也不闹，一个人坐在这屋里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那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成了熠熠闪光的银丝。
一夜白头。
打从那之后，林老爷子就有些稀里糊涂的，经常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有时候把林美香忘记的干干净净，好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有时候闹着要找孙女儿。
有时候吧，又跟个正常人没啥两样。
反正，只要不提林美香，林老爷子都是正常的。
说到这里，林青禾全明白了，这是把自己当成林美香了？
“你身上穿着的这件衣裳就是美香还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留下来的，也是林老爷子，唯一的念想了。”提几次，王莲花眸色复杂，“反正，我是没想到，他居然舍得把这衣裳拿出来给你穿的。”
念想……
林青禾忽然觉着这衣裳有些烫手，“那我就更穿不得了。”
“穿得，你怎么会穿不得。”林美芳去而复返，回程听着林老爷子念念叨叨，她忽然就懂了。
懂了为啥老爷子一定要把这身衣裳，属于她姐姐最后的念想给了林青禾。
俩人其实都是一样的，算起来林青禾还不如她姐姐美香，至少姐姐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爷爷。
可林青禾什么都没有，在被逼到绝路的时候，她没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举起拳头，保护自己，改变自己的既定命运。
林老爷子眼睁睁看着林青禾为自己挣出了一条活路，在想起自己那年纪轻轻就投河死了的孙女儿，格外的感慨。
他不是在林青禾身上找他孙女林美香的影子，还是希望若是有可能，他的美香也能这样，面对着悬崖峭壁，九死一生的选择时，放开手的大胆一搏。
死就死，活就活，只是……
他的美香性子太软了。
林美芳眼眶湿漉漉的，她挤出来一个笑，“你穿着吧，如果要是没事儿的话，就去我家，陪我爷爷说说话，他很喜欢你。”
林青禾垂下眼帘，“我会的，多谢林老爷子给的衣裳。”
“不客气，若说是谢谢，还是我得谢谢你，谢谢你解开了我爷爷的心结。”
心结，这是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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