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另一封是举报信是谁的？”
鲁子轩撇嘴回答何雨柱。
“自然是赵父状告赵三儿抢占工作的举报信。”
陈萍语带关切问：
“既然老赵被公社的举报信吓住，不再作妖，那赵三儿就算保住工作了吧？”
鲁子轩冷笑摇头，缓述其由：
“没那么简单，您认为一个普通群众都能打听出来的事，厂里那些专门负责调查的人会问不到？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
“鹰瞳”调查显示，赵三儿的名字首次进入厂领导视野，是因其勤勉寡言的工作态度，被荐至保密车间工作，军代表对其政审之时。
真正引起厂领导关注他的导火索，源自易忠海闻听赵父的颠倒黑白之辞，放弃原先的利诱守密之策，转而帮恼羞成怒的赵父，撰写并递交那封霸占工作的举报信。
厂领导谨慎起见，在高层会议上公开讨论举报信内容，经多数干部研究决定，将此举报信交由人事科与保卫科共同查证。
后经别有用心者刻意宣传，致使诸多人群窥探此岗位。
欲从中牟利的投机者有之；亦有打算代其进入保密车间之人；急于扩张势力的派系中坚也在寻找时机安插人手；妄图撞大运的普通工人同样是蠢蠢欲动…
无论报以何种动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期盼着厂里的那纸开除通知。
鲁子轩目光紧盯着何雨柱提醒：
“最近厂里人员调动频繁，您多留意两年内调到食堂或者顶岗的人，尽量避免他们接触保密车间的食材跟水源，以防万一。”
……
送走何家人后，鲁子轩快速浏览完近期收集到的信息，而后陷入沉思。
原以为只要盯紧新入职工人与替岗人员，很快便能抓到那些隐于暗处，妄图破坏生产的分裂分子，再将此功绩归于考察好的合作伙伴，助其在厂里提升职位，进而扩大信息渠道。
然而，事与愿违。
许是调查时日尚短，一周时光的全力以赴，毫无进展，反倒探知出诸多工厂管理漏洞，而心思活络之人已然抓住这些破绽，发展出一条条蛀虫产业链。
譬如对车间报废零件的计量疏忽，只登记报废数量，未对重量进行记录。
首先，是某些车间工人，负责在规定上限内，尽力加工报废零件；
其次，由担任收集、运输废料的学徒，负责将其暴力拆解，分离出交公的合格废料，与私留的钢铁碎屑；
然后，库管员负责将合格废料计件入库，再把私留的钢屑藏匿于煤渣存放处；
最后，煤渣清理工负责将这些混着钢铁废料的煤渣，正大光明的运出厂外。
每个环节的执行人，都可在废料销售后分得利润，具体分赃比例，主导人员等，暂未探知…
再比如厂干部任人唯亲现象严重，导致资源分配不均，晋升考核标准不一。
“团结”于干部周围的工人，不仅能得到技术精湛的老师傅悉心教导，还能降低考核标准，以彰显工厂对高级技工的尊重与珍视；
而人脉匮乏或安分守贫之人，唯有靠扫盲班所授的浅薄文字，自行参悟晦涩难懂的理论知识，还要被强行提高考核标准，美其名曰督促进步…
另有因恶意排挤而被动调岗的问题；不愿配合某些中层干部工作，而被迫转让工作等大量管理缺陷。
此类操作比比皆是，长袖善舞之人会抓住机会，心甘情愿被同化；而洁身自好或谨小慎微之人则选择视而不见，远离是非。
也有信念坚定的正义之士，顶着风险向车间或科室管理者揭发内幕，但基本都是石沉大海。
至于越级向高层干部反映情况，纯属无稽之谈，破坏生产秩序和不服从管理的罪名，便是为其量身定做的，轻则公开教育批评，重则开除工作，甚至影响全家人的政审及生活。
一边是放下执念后的安稳生活，一边是固执己见的危险人生，如何抉择显而易见，再者，极少数“不识时务”之人，早已被淘汰…
思及此，鲁子轩顿感怒不可遏，当即写下数封举报信，欲递至各监管部门“为民请命”。
写至最后一封时，方才回神考虑后续问题，倘若撕下那层和谐外衣，依照以往的处罚惯例，最终遭受重创的，只会是那些无钱无势无人脉的最底层三无人员。
鲁子轩停下了手中的笔，开始思考更加稳妥之法，前世曾有零星听闻，计划经济初期，某些工厂有过一段秩序混乱，一度以为是某些人的恶意丑化，当置身其中方才明白，众口所述实属保守之论。
思及此，未敢懈怠，鲁子轩迅速挎上背包，踏入昏黑沉郁的夜帷，一路冲向老陈家…
听完鲁子轩的忧心之语，老陈闭目思索许久，方才满意得轻笑出声：
“嗯，不错，有进步，至少知道从政治和群众民生两个角度看待问题，但深度不够。
先说这个所谓的保密军工任务，你认为现在还叫保密吗？
再看派系划分跟管理混乱的时间，说明什么？”
鲁子轩思量一番，不确定的问：
“难道是娄半城？”
老陈语气坚定，摇头否决：
“不，与他无关！
你也经常看报纸，应该知道，今年年初，新领导人提出‘自由市场、自负盈亏、自留地和包产到户’的农村经济建设政策。
估计是一些比较激进的干部，过度解读政策，以为工商业同样会使用这项政策。
再加上娄半城的彻底退出，缺少了专业管理经验和党外人士监督，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嗯…只要没有方向性的错误，问题就不算大，毕竟大家都是刚开始接触工业管理，难免有些生疏，存在一些失误，都是经过组织层层考察筛选出来的人才，相信很快会调整过来。”
鲁子轩对政治方面不感兴趣，印象最深的，就是59年4月份伟人退居二线，潜心研究国际政治形势，对这个“三自一包”的政策更是知之甚少。
可老陈对底层工人遭受不公待遇，置若罔闻的态度，令鲁子轩心中极度不适，当即面红耳赤争执：
“您的意思是，干部们的试错行为让底层工人承担责任，属于正常？那还谈啥人民干部为人民？
我觉得您就是当干部时间太久，忘记了底层百姓的水深火热！”
老陈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激动得拍案呵斥：
“孙子诶，跟谁俩呢？老子抽你个小兔崽子！你懂个屁！
你以为换一批干部就能管理好工厂，彻底杜绝这些弊端？
干部也是人，自私、懒惰、贪婪、虚荣、嫉妒、怯懦，人类该有的劣根性，他们一样都不少。
之所以委派他们当干部，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最重要的特质，就是忠诚！
忠于党，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没有枪炮可以造；缺少粮食可以种；经验匮乏靠积累；文化不够可以学。
可忠诚，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仰，唯有经过无数次血与火的淬炼，才能矢志不渝！
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维稳，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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