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下马，冲至裴宣身前。
跟着裴宣的差役们，竟然无一人后退，全部挡在裴宣身边，护着他。
平谷镇府衙的差役，是裴宣亲自挑选，对他的忠心，不在话下。
双方剑拔弩张，但也没有人敢第一个出手。
这群曾经跟着苍破天，现在跟着苍涵的部曲不蠢，都知道先动手，意味着什么。
贺巡放下儿子的尸体，双眼快要喷出烈火。
他知道，大家在等自己开头。
贺巡起身提刀，扑向差役。
“全都杀掉，一个不留！”
“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裴宣一根汗毛！”
一个洪亮的声音，炸响在人群之中。
听着这个音色，全场目光看向声源。
苍涵带着高宠与赵云，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先前回答苍涵问题的大婶，呆呆地看着苍涵，不知他是发什么疯。
如此场合，也敢出头？
而看清苍涵面孔的裴宣与贺巡等人，跪地便拜。
“末将贺巡，参见少将军。”
“小人裴宣，见过主公。”
百姓们恍然大悟，说话之人，竟是消失了大半年，未曾出现的苍涵。
没有想到刚返回平谷镇，就出现在今日这样的场面里。
众人的心思动了起来。
一边，是跟随苍家多年的老将。
另一边，是苍涵亲自任命的平谷令。
“老四，你说大寨主会站在哪边？”
“当然是贺家，你没听那人刚才说吗，人家跟着大寨主多久了？”
“不好说，裴宣是寨主认命的平谷令，你杀裴宣，不是打寨主的脸？”
“瞎说什么，苍家寨靠什么在九龙山立足？乱世之中，兵马才是王道，区区一个小官，用得着袒护？”
“嗯，李哥说的对，那裴宣已经杀了贺偲，这会儿寨主再杀裴宣。正好平息贺巡的怒火，还能安慰苍家寨老卒，一举两得啊。”
“可是，裴大人并没有错，大寨主为什么要杀他？”
“就是，裴大人哪里错了？贺偲不是罪有应得？”
“你没听刚才裴宣说吗，要抓什么大寨主之类的话。”
“人家说的是，大寨主触犯法条，他一样缉拿。”
“唉，裴大人是个好官。不知道今日能活下来吗？”
“我相信大寨主的眼光，肯定不会冤枉好人。”
“都别说了，好好看着。”
围观百姓交头接耳之际，苍涵走到了裴宣身边。
示意众人起身后，他的目光逐一扫过苍家部曲。
“贺巡，你知道平谷镇不允许纵马吗？”
“回少将军，末将知道。”
“我和高宠子龙，也是步行进的镇子，你贺巡，好大的威风！”
贺巡噗通一声，再次跪倒。
“少将军，偲儿是我独子，他被裴宣抓了，我——”
“裴宣为什么抓他？是他吃饱撑着了？没事干是吗？”
贺巡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挺能说的？龙蟠山是谁救谁？你要不要问问高宠和赵云？”
“贺巡！说话！不要装死，否则我让你真死！”
贺巡抱起贺偲的尸体，泪流满面，“少将军，我贺巡跟着老将军出生入死大半辈子，大半时间在军营度过，对家中独子，疏于管教。少将军，偲儿就是我的命啊！”
“你贺偲的命是命，别家姑娘的命，就不是命了？贺偲是比谁高贵？天生高人一等是吗？”
贺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苍涵做了个深呼吸。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贺偲当街强抢民女凌辱，公然藐视苍家寨法度。裴宣身为平谷令，按律执法，有何不妥？”
“你贺巡，身为苍家寨都统，更应该比百姓明白律法的意义。你知道军中有军令如山，难道不知道律法的意义？”
“你不仅没有约束贺偲，还纠结人马，闯入平谷镇，试图抢走人犯，公然挑衅法纪，屠杀我苍涵任命的平谷令。”
“怎么？苍家寨改姓贺了？”
“你眼里还有苍家寨？还有我这个少将军？”
面对苍涵的质问，贺巡一语不发，只有抽泣声回应。
苍涵的视线离开贺巡，落在其他苍家部曲身上。
“我快一年没有回山寨，原本想着诸位能明白苍家寨存在的意义。我特地安排沈万三，将大家的家眷接到九龙山。”
“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们跟家人团聚。”
“但是各位的家人，给苍家寨带来了什么？”
“平谷镇，有人白吃白喝不说，还跟商户收费。是谁给你们的权利去找商户要钱？这钱，是谁他妈收的？嗯？”
苍涵压制了好半天的怒火，倾泻而出。
“苍家部曲立功了？到了享受的时候了？”
“平谷镇是你贺家、张家、王家的后花园？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拿什么拿什么？”
“你一个个当这平谷镇，是为你们建立的？”
“张莙！王笏！给我滚出来。”
张莙，王笏，便是跟在贺巡身边的另外两名都统。
两人到了苍涵身前，大气也不敢出，直接跪倒在地。
“平谷镇，跟商户收钱的事，你们知不知道？”
两人只顾扣头，不敢说话。
“哑巴了？不会说话？”
两人吭哧了一会儿，“少将军，我们知道。”
“知道就好。赵云！”
“末将在！”
“回山寨，带兵来。”
“遵命。”
赵云接了命令，飞速赶回山寨。
苍涵看着周围骑兵，大声道：“在场所有苍家寨骑兵，下马，解甲！”
“你们藐视山寨法度，挑衅平谷令，等同犯上作乱。念你们于山寨有功，又是受贺巡蛊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开除山寨军籍，贬为平民。”
骑兵们敢跟着贺巡，对裴宣不敬。
但在苍涵面前，一点脾气的都没有。
苍涵的话，他们不敢反驳。
苍涵转而看着裴宣。
“裴宣！”
“小人在。”
“平谷镇有人对商户收钱，你可知道此事？”
“知道。”
“为什么不管？”
“此乃裴宣失职，请主公责罚。”
苍涵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的难处，但你身为平谷令，不能为平谷镇百姓做主，是为失职。你现在就带人去，把那些白吃白喝，还跟商户收钱的垃圾，都给我抓回来，戴罪立功。”
裴宣双眼炯炯有神。
“遵命！”
裴宣起身，带着一众差役，往镇上去了。
看着苍家寨的骑兵们，各个耷拉着脸，一脸沮丧。
苍涵道：“诸位，别怪我苍涵无情。你们也在军营多年，军令如山的道理，应该明白。律法，是山寨的规则，是山寨存在的最高准则。没有人能凌驾于律法之上，包括我自己。”
“你们今天的行为，往小了说，是找裴宣要人。往大了说，我也在这里，带兵包围一寨之主，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听到“造反”两个字，骑兵将士齐刷刷跪地。
“少将军，我等不敢。”
“知道你们不敢，所以，从今往后，你们便和家人好好待着。苍家寨不会亏待有功之臣，在九龙山，你们可以活的很好。”
“但是，你们的家人，若被裴宣缉拿，你们好自为之。”
“至于贺巡、张莙、王笏三人，等赵云来了，带回山寨再处理。”
苍涵出现，一口气安排完众人工作，他坐在裴宣的位置，假寐等着赵云到来。
周围的百姓，大多是第一次见到苍家寨大寨主。
今日之事，会通过他们，传遍九龙山。
苍家寨之主，是何许人也，百姓心中，又多了一分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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