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等你。
这个简单的词，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密，让沈砚心头一跳。他几乎是立刻就将书本和电脑塞进背包，那台陪伴他多年、分量十足的单反相机，在这一刻，仿佛也变得轻盈了起来。
从艺术学院的教学楼到男生宿舍，是一段不长不短的路。以往，沈砚总是习惯于一个人安静地走过，观察着路边的光影，捕捉着脑海中的灵感。但今天，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他不再关注风景，因为他知道，最美的风景，正在终点等着他。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站在宿舍楼前那片小广场上的身影。
冬日的阳光有些寡淡，周围的梧桐树都已掉光了叶子，显得有些萧瑟。但江墨吟就站在那片略显单调的冬景里，像一抹最鲜活、最明亮的色彩。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围着一条鲜艳的红色围巾，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没有一个人站着，身边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女生，似乎是她的同班同学，几人正凑在一起，笑着聊着什么。
沈砚放慢了脚步，正犹豫着是该现在过去，还是等她和朋友聊完。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女生眼尖地发现了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江墨吟。江墨吟顺着朋友的目光望过来，在看到沈砚的瞬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迅速地和朋友们说了句什么，然后摆了摆手告别。在朋友们那暧昧又善意的哄笑声中，她没有像刚才那样蹦蹦跳跳，而是快步、却又带着几分矜持地，向他走来。
那姿态，少了些许小女孩的雀跃，却多了几分走向心上人时，独有的、内敛的欢喜。
“你怎么才来呀，好慢！”她走到他面前，微微仰着头，嘴上是嗔怪的抱怨，但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沈砚看着她因为快走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刚下课。”
“知道啦，”江墨吟的目光落在他肩上沉甸甸的相机包，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帮他理了理有些歪掉的背带。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肩颈，两人都微微一顿。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用一种轻快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快上去，把你的这些宝贝疙瘩放好，然后赶紧下来，我有正事跟你说！”
这副带着几分熟稔的、理直气壮的模样，让沈砚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和充实。
“好，你在这儿等我。”他没有多问，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沈砚转身快步走进宿舍楼，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六楼。推开宿舍门，正撞上准备出门的顾彦泽。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顾彦泽看到他，立刻露出了然的笑容，“楼下佳人有约，动作就是麻利。”
沈砚没理会他的调侃，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将沉重的相机包和专业书往桌上一放，连口水都没喝，转身就往外走。
“哎，真就一分钟都不多待啊？”顾彦泽在他身后感叹道，“重色轻友的家伙！”
沈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在关上宿舍门前，淡淡地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当沈砚再次出现在楼下时，江墨吟正背着手，像个无聊的小朋友一样，在原地踢着一颗小石子。看到他下来，她立刻停止了动作，眼睛亮晶晶地迎了上来。
“走吧！”她一挥手，带头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沈砚跟在她身边，两人并肩走在洒满阳光的校园小道上。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近到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你刚才说，有正事要跟我说？”他开口问道。
“当然是正事！”江墨吟的语气无比郑重，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一脸严肃地宣布道，“为了庆祝我们两个都顺利结束了本学期的课程，也为了犒劳我们自己这一学期的辛苦努力，我决定——今天中午，我请你吃大餐！”
她特意加重了“大餐”两个字，脸上是“我已决定，不容反驳”的表情。
沈砚看着她那副认真的小模样，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问：“哦？什么样的大餐？”
“嗯……”江墨吟立刻来了兴致，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学校东门那家新开的日料怎么样？或者……西门那家的炭火烤肉？再不然，我们打车去市中心，吃海鲜自助！”
她所说的每一个，都是学校周边消费不菲的餐厅。
沈砚安静地听着，心里又是一暖。这个傻瓜，还是在为机票的事情耿耿于怀。她不想占他任何便宜，所以想用这种最直接、最朴素的方式，“回报”给他。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语气却很平静：“是因为机票的事吗？”
被他一语道破，江墨吟的小脸一红，但还是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有一部分原因！那可是一张飞机票的钱，不是一顿饭钱，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就收下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沈砚耐心地看着她，声音温和而坚定，“那是提前支付给我的专属模特的报酬。所以，我们两个之间，已经两清了。”
“那不一样！”江墨吟有些着急，“模特费怎么能有那么多！你别想糊弄我！”
看着她因为急于“还债”而有些气鼓鼓的样子，沈砚觉得可爱得紧。他没有再跟她讲道理，而是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
不是像前天那样隔着纸巾，也不是像昨晚那样试探性地触碰。
这一次，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他伸出手，自然地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廓和脸颊。
江墨吟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只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从接触点开始，迅速传遍了全身。
沈砚没有立刻收回手，他凝视着她那双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眸，用一种比刚才更低、更柔和的声音说道：“江墨吟，我们之间，不需要用‘大餐’来衡量。如果你真的想请我吃饭，我很高兴。但是，不是为了还什么，只是因为我们想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他的话，伴随着那个亲昵而又温柔的动作，瞬间抚平了她心里的焦躁和不安。
她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那种急于撇清、不想亏欠任何人的心态，在他们这种全新的关系里，或许……是一种不信任。
“我……”她张了张嘴，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烫，“我只是觉得……”
“我知道。”沈砚终于收回了手，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但我们之间，不用算得那么清楚。”
他顿了顿，用一种带着几分诱哄的语气，轻声说道：“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那就罚你，以后我的期末作业，都由你来当模特，怎么样？就比如这次的，‘决定性瞬间’。”
这个提议，瞬间让江墨吟的心情由阴转晴。
“一言为定！”她立刻答应，生怕他反悔似的。
“嗯，一言为定。”
一场关于“大餐”的拉锯战，就以这样一种方式，画上了一个甜蜜的句点。
“那……我们中午到底吃什么？”江墨吟眨了眨眼，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沈砚看着她，笑了笑，说：“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一家砂锅店，味道很好。不大，但很暖和。”
不大，但很暖和。
江墨吟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好！就去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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