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斜，巷口的风卷着纸灰打了个旋，又悄然落地。
灰烬泛黄，在低空划出几道残影，像未燃尽的符纸边缘焦卷蜷曲；风掠过耳际时，带着一丝烧灼后的苦涩气息，鼻腔里弥漫着烟火与旧皮革混合的陈年气味。
晏玖站在齐老头面前，像一尊不会动摇的碑，布鞋底踩在青石板上，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爬，仿佛大地正无声吸走她的温度。
“七十二小时。”她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凝固的空气，“三天后凌晨三点十七分，心脉断裂，阳寿尽。”
齐老头的手顿了顿，锥子尖在皮鞋边缘划出一道细长的裂痕——那声音极轻，却像针尖刮过玻璃，在场每个人脊背都窜起一阵战栗。
他没抬头，只是缓缓放下鞋，抬手擦了擦眼角浑浊的分泌物，咧开缺牙的嘴笑了笑：“哦？这么准？”
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
“这小姑娘疯了吧！公开咒人死？”
“报警！这是威胁！”
“拍下来拍下来，热搜预定！”
大妈从店铺里冲出来，一把拽住晏玖的胳膊——指节粗硬，指甲嵌进皮肤，腕骨被攥得生疼，可晏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老茧蹭着自己手腕，粗糙如砂纸摩擦，也能听见自己衣料因拉扯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但她不动，目光依旧落在齐老头身上，冷静得近乎冷酷。
【警告：能量流失中，交易未达成，宿主生命维持系统即将进入低功耗模式】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冰冷而急促，如同金属齿轮在颅内咬合转动。
可她不能慌。一旦露出破绽，这场局就崩了。
“我不是咒他。”晏玖终于转头，扫了一眼激动的人群，语气平淡如水，“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就像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信不信由你，但雨一定会来。”
人群一静。连远处早餐摊油锅的滋啦声都清晰可闻。
齐老头忽然笑了，笑声沙哑，像是从肺叶深处挤出来的锈铁摩擦声。
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向晏玖。
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穿着八十年代的蓝布衫，抱着个两三岁的男孩，站在一座老式砖房前笑得灿烂。
相纸表面斑驳，指尖拂过时能感受到一层轻微的颗粒感，边缘已微微翘起，像是被无数次摩挲过的遗物。
“我闺女……早年病死了。”他低声说，嗓音里压着几十年的尘土与咳嗽，“我想托你件事——等我下去，替我看看她。告诉她，爹没给她丢脸，修了一辈子鞋，没白拿谁一分钱。”
晏玖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抚过那层膜面，凉而脆，仿佛稍重一点就会碎裂。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下一瞬，她抬起左手，在胸前画出一道暗红色的符印。
动作极轻，快得几乎看不见，唯有直播镜头以慢放捕捉到了那一瞬——空气扭曲了一下，仿佛有看不见的门扉在现实背后悄然开启。
普通人看不到。
但他们能感觉到。
气温骤降，袖口凝起一层细密水珠，呼吸间白雾骤然变浓；风停了，连纸灰都悬在半空三秒才缓缓坠落；远处车流的喧嚣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真空寂静，唯有心跳声在耳道里轰鸣放大。
齐老头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不是消失，而是像一缕烟，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温柔牵引。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释然，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
“走了啊。”他最后看了眼自己的修鞋摊，轻声道，“这双鞋……修不完了。”
话音落，人影散。
现场一片死寂。
没人敢动。
没人敢大声呼吸。
连弹幕也卡住了几秒，才猛然炸开：
【我草！！他刚刚是不是……化了？！】
【不是特效？不是剪辑？刚才是不是有人看到什么？】
【她真的送走了一个活人！！】
【我不想看这个了……好怕……】
晏玖收回手，符印消散，脖后的纹路褪成淡痕。
她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显出一丝疲惫，额角渗出薄汗，黏在鬓边，冰凉贴肤。
系统提示音响起：
【引渡完成，交易成立。
宿主生命能量恢复30%，奖励解锁：基础阴气感知模块】
她没理会，转身就走。
“小晏！”大妈追上来，声音发颤，掌心还残留着刚才抓握她手臂时的湿意，“你……你要小心啊……我们这条街，从没出过这种事……”
晏玖脚步未停，只淡淡扔下一句：“那就记住——下次别等到人快走了才想起来叫人。”
她走到巷口，风更冷了，吹得衣摆猎猎作响。
她打开手机，屏幕骤亮，刺得瞳孔一缩——
在线人数：180,472
新增粉丝：63,211
私信爆炸，平台标记为“高危异常流量”。
她指尖一划，全部清空。
忽然，一条推送跳出：
【附近有拼车前往市区，仅剩一个空位，司机姓李】
她点了确认。
上车时，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躲闪，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是不是刚才那个直播的？”
“嗯。”她系上安全带，皮革扣合的“咔哒”声清脆利落，语气毫无波澜。
“我……我爸就是脑溢血走的……你说，一个人能不能……提前知道？”
晏玖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沉默两秒，忽然转头盯着他。
阳光斜照进车厢，映出她左颊一道浅淡疤痕，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你左耳后有块痣，形状像倒挂的泪滴。三年内，脑溢血风险78%。”
司机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尖叫，车内安全带绷紧，发出“嗡”的震颤。
他脸色煞白，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她却已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点进粉丝评论区，一页页翻过去。
忽然，她动作一顿。
在最新涌入的关注名单里，几个熟悉的名字接连跳入眼帘——
“社会你彪哥”（昨日登山坠崖）
“大胃王喵妹”（直播中突发急性胰腺炎）
“命比天高”（极限蹦极绳索断裂）
她盯着那几行字，瞳孔微缩。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触感冰凉。
这些账号……不该还能操作。
除非——他们在死前的最后一秒，都在试图联系她。
手机屏幕幽幽映出她半张脸，冷白的光打在眉骨下，投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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