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市白日的喧嚣缓缓沉淀。便利店的灯牌亮着暖白的光，像一颗落入凡间的星子，固执地照亮着一小片人行道。玻璃门上凝结着细微的水汽，映出店内货架琳琅满目的模糊影子。
我，正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姜暮雨和红宝进行第N次“扫帚争夺战”。
“给我！该我巡逻了！”
红宝，此刻是红犮碧瞳的傲娇美少女形态，正跳着脚去抢姜暮雨手里的扫帚。
“巡逻？你上回巡逻，把货架第三排的薯片全部‘巡’进了你的肚子。”
姜暮雨举着扫帚，身高优势让他显得游刃有余，脸上挂着惯有的懒散调侃，
“还有，用原形去吓唬那个想偷啤酒的小混混，不算正规巡逻流程。”
“那是有效震慑！懂不懂！而且我后来不是把啤酒钱追回来了吗！”
红宝气鼓鼓地，身后似乎有无形的狐狸尾巴在暴躁地甩动，
“快给我！不然我变回狐狸啃扫帚柄了！就啃你抓的地方！”
我叹了口气，从收银台下摸出一块备用巧克力，晃了晃：
“红宝，过来。新到的酒心口味。”
几乎是瞬间，一道红影闪过，手里的巧克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胳膊上一沉——一只皮毛光滑火红的小狐狸已经窝进了我怀里，用爪子抱着巧克力，满足地啃了起来，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刚才的争执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姜暮雨得意地冲我眨眨眼，扛着扫帚，像个得胜的将军，开始例行公事地清扫地板——虽然我知道他更多的是在检查地面上那些肉眼难见的防御符文是否完好。
这就是我们“平常”的夜班前奏。
“叮咚——欢迎光临。”
自动门滑开，进来一位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大叔。
“来包烟，最便宜的那个。”
他打着哈欠，眼角还带着眼屎。
姜暮雨熟练地递烟、收钱、找零。大叔揣着烟，嘟囔着“这鬼天气晚上还挺冷”，缩着脖子走了出去。
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然而，这份平常甚至没能持续十分钟。
大叔刚走，店内的灯光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频率快得像是错觉。
但怀里的红宝啃巧克力的动作顿住了，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姜暮雨扫地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一股极淡极淡的、像是旧报纸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了进来。
“叮咚——欢迎光临。”
门再次打开。外面空无一人。
但靠近门口的货架，最下面一层的一包饼干，却自己动了一下，然后凭空飘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朝着收银台过来。
“又来了。”
我小声嘀咕。
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地缚灵，没什么恶意，就是调皮，总喜欢偷偷拿点小零食，有时候会付钱（留下几枚不知年代的铜钱），有时候就忘了。
那包饼干飘到柜台，悬停在那里。
姜暮雨面不改色，对着空气说：
“老规矩，三块五。现金放台上，不支持赊账。”
饼干包装袋窸窣响了一下，两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和一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天知道它从哪个角落捡来的）轻轻落在台面上。
“谢了。”
姜暮雨拿起钱，那包饼干又晃晃悠悠地飘出了门，消失在夜色里。
“刺激”的插曲告一段落。
夜深了些。
红宝啃完巧克力，又在我怀里睡了过去，九条尾巴无意识地卷着我的手腕。
姜暮雨靠在收银台后，似乎又在打盹，但那本古书在他手边触手可及。
“叮咚——”
这次的提示音响起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
一个穿着长风衣、领子竖得很高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脸色苍白，脚步很轻，眼神有些游离，直接走向了冷藏柜，拿了一盒牛奶。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直到他走到收银台前。
姜暮雨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准备扫码。 那男人却突然开口，声音干涩：
“……能……能帮我热一下吗？她……她喝不了冰的……”
他说话时，目光并没有看姜暮雨，而是微微侧头，对着自己空无一人的身旁，眼神温柔得诡异。
我背脊瞬间窜起一丝凉意。
怀里的红宝也醒了，碧绿色的兽瞳在黑暗中睁开，无声地看向那个男人。
姜暮雨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随即神色如常地接过牛奶：“微波炉加热，一分钟，可以吗？”
“谢谢……谢谢……”
男人喃喃着，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身旁的空气上，
“她身体不好，不能着凉……”
微波炉嗡嗡作响。
店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那运作的声音和男人偶尔对“空气”低语的温柔絮叨。
加热完毕。
姜暮雨将温热的牛奶递过去。 男人付了钱，小心地捧着牛奶，像是捧着什么珍宝，对着身旁轻声说：
“小心烫……”
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们看着他走到路边，将那盒牛奶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仿佛真的有人在喝。
“……执念化形？”
我低声问。
“嗯。”
姜暮雨收回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那本古书，
“不算罕见。比那些带着恶意的强。”
这就是便利店的夜晚。
平常的烟酒零食，交织着不寻常的客人与事件。
有鸡飞狗跳的吵闹，也有细思极恐的静谧。
有姜暮雨的懒散可靠，有红宝的贪吃傲娇，也有我的逐渐习惯和一点点成长。
灯光依旧温暖，门外的夜色依旧深沉。
谁知道下一个推门进来的，会是普通的夜归人，还是又一个带着故事（或事故）的“特殊顾客”呢？
平常，且刺激。 这就是我们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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