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大院的晨光突然变得滞重起来。青石板路上的露水还没干透,被风卷着贴在砖缝里,像藏着不肯露面的紧张。林砚半蹲在百寿影壁前,手里攥着乔明给的那把老凿子——木柄上的包浆被他的掌心汗浸得发亮,刃口贴着楷书“寿”字的竖钩砖缝,悬而未发。
他的帆布包敞着口,里面露出曾祖父的笔记和那片刻着“乔记”的铜片。铜片被晨光映着,恰好照在影壁的“寿”字上,形成一道细弱的光痕,像是把故宫太和殿的斗拱、景山的五色土,还有暗渠里的残砖,都顺着这道光,牵到了此刻的影壁前。
“林哥,快看那边!”苏晓的声音突然绷紧,像被风吹得发颤的弦。她攥着笔记本的手指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大院门口的方向——一辆黑色越野车正碾着露水驶来,车牌是北京的,车头的金属标在光下闪着冷光,正是陈敬鸿常用的那款车。
林砚的肩背瞬间绷紧。他没回头,只是把凿子往砖缝里再贴了贴,指尖能清晰摸到木榫的纹路——和曾祖父笔记里画的“顺纹入榫”一模一样。“知道了。”他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我们按计划来,拆完这个寿字,先看密码。”
文物局的小李立刻举起平板电脑,镜头对准影壁:“林师傅,我全程录像,有任何情况我马上报局里。”乔明也往前站了两步,手里攥着《乔氏宗谱》,像是把乔家的祖训都攥在了手里:“林师傅放心,有我在,没人能随便动影壁。”
越野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最后“吱”地一声停在二进院门口。车门打开,陈敬鸿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丝毫不乱,手腕上的名表在晨光里晃了晃,却没半点温意。他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色夹克的随从,手里提着黑色的工具箱,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像在给这场博弈敲开场鼓。
苏晓下意识地往林砚身边靠了靠,嘴唇抿成一条线。她太熟悉父亲的眼神了——那是一种把一切都当成工具的冷光,不管是古建还是人,只要挡了他的路,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清除。
陈敬鸿的目光扫过影壁前的几人,最后落在林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林师傅,好久不见。上次在故宫没来得及好好聊聊,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压过了院子里的风声。
林砚慢慢站起身,手里还握着那把老凿子,刃口对着地面,却像随时能出鞘的剑:“陈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我现在在执行文物局批准的勘察任务,麻烦你不要打扰。”
“勘察任务?”陈敬鸿往前走了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递过来,“我这里有乔家大院新的管理授权文件,乔伟已经把股份转让给我了,现在我是大院的实际负责人。影壁是大院的资产,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动。”
纸上的红色印章看起来像模像样,但林砚一眼就看出了破绽——印章的字体是电脑字体,而正规文件必须用手工篆刻的印章。乔明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皱起眉:“这是假的!乔家的授权文件必须有《乔氏宗谱》的编号,你这上面根本没有,你就是想骗我们!”
陈敬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冷了几分:“乔明,你一个旁支,没资格管乔家的事。我和乔伟的交易,合法合规,你最好别插手。”他转头看向林砚,语气里带着威胁,“林师傅,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影壁里的所谓‘密码’,还有当年你曾祖父藏的斗拱构件。那些东西早就该被淘汰了,现在是现代社会,传统那套没用了。”
“传统没用?”林砚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陡然提高,“故宫的斗拱不用一钉一胶,能撑几百年;暗渠的五行镇水法,到现在还能排涝;这影壁的木榫,经历百年还没腐朽,这就是你说的没用?你想拆了影壁,盖网红商铺,卖假的斗拱构件,不是因为传统没用,是因为你眼里只有钱,没有对文明的敬畏!”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砸在院子里,让陈敬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随从往前站了半步,似乎想动手,却被陈敬鸿抬手拦住。“林砚,你别给脸不要脸。”陈敬鸿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知道你有文物局的许可,但我也能让你查不下去——比如举报你破坏文物,或者让工人来这里闹事,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你敢!”苏晓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爸,你不能再错下去了!造假斗拱、破坏影壁,这些都是违法的,你再这样,只会毁了自己!”
陈敬鸿猛地转头看向苏晓,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愤怒:“你居然帮着外人说话?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等我把影壁里的东西拿到手,把文旅项目做起来,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你懂什么!”
“我不要这样的好日子!”苏晓眼泪掉了下来,却攥紧了拳头,“我看着你造假、破坏古建,每天都在愧疚里过,我不想再这样了!林哥说得对,传统不是没用的,是我们的根,你不能把根挖了!”
陈敬鸿看着苏晓,又看了看林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女儿,居然会站在对立面;更没想到,林砚会这么强硬,连乔明和文物局的人都站在他那边。
林砚趁陈敬鸿分神的瞬间,重新蹲回影壁前,拿起老凿子,对着“寿”字的竖钩砖缝,轻轻敲了下去。“笃”的一声轻响,砖面又移动了一点,木榫上的刻痕更清晰了——是“土”行的完整密码,还有一个箭头,指向影壁的中央位置。
“你敢!”陈敬鸿怒吼一声,就要冲过去阻止,却被乔明死死拦住。“陈敬鸿,你别想动林师傅!”乔明的力气很大,把陈敬鸿挡在原地,“今天有我在,你拆不了影壁,也拿不走任何东西!”
小李立刻掏出手机,对着陈敬鸿:“陈总,我已经在录像了,你要是敢动手,就是妨碍公务,我们马上报警!”
陈敬鸿被拦着,看着林砚手里的凿子一下下敲在砖缝上,木榫的纹路越来越清晰,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今天这局,他输了第一步,但博弈才刚刚开始。
林砚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砖缝里露出的完整刻痕,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向陈敬鸿,眼神坚定:“陈总,今天我只是开始勘察,接下来,我会找到所有密码,找回斗拱构件,修复影壁,也会证明,传统不是可以随便丢弃的东西。你想破坏,我就跟你斗到底。”
陈敬鸿盯着林砚,沉默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好,林砚,你有种。这局我们没完,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说完,他狠狠推开乔明,转身走向越野车,随从也赶紧跟上,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引擎声再次响起,很快消失在大院门口。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卷着落叶的声音。苏晓擦了擦眼泪,走到林砚身边:“林哥,对不起,之前我……”
“别说了。”林砚打断她,语气温和,“你能站出来,就已经很勇敢了。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得快点把密码找出来,防止陈敬鸿再来捣乱。”
乔明也松了口气,走到影壁前,看着砖缝里的刻痕:“林师傅,这就是你曾祖父藏的密码吧?有了它,就能找到斗拱构件,还故宫龙脉完整了?”
林砚点点头,拿起笔记本,把刻痕画下来,又拿出那片“乔记”铜片,放在刻痕旁——铜片上的纹路,居然和刻痕的线条能对上。“是,这只是第一个密码,还有四个,对应五行,找到它们,就能知道构件藏在哪里。”
晨光透过院子里的槐树,洒在影壁上,把“寿”字照得格外清晰。林砚握着老凿子,看着笔记本上的刻痕,又想起曾祖父的忏悔信——“盼后人找回构件,还故宫龙脉完整,赎我半生罪孽”。
他知道,这场以影壁为盘的弈局,才刚刚开启。陈敬鸿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阻碍和危险,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不仅要完成曾祖父的赎罪,更要守住这份跨越百年的传统,守住文明的根基。
风再次吹过院子,带着晋地的黄土气息,却不再滞重。林砚深吸一口气,拿起软毛刷,开始清理下一个有榫卯痕迹的寿字——新的一步,已经落下。
喜欢故宫修复师:开局拆了景山镇物请大家收藏:(m.wuwenshuwu.com)故宫修复师:开局拆了景山镇物伍文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