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森就在大通铺此起彼伏的鼾声中醒来。用旅馆公共水龙头那冰凉的、带着铁锈味的水胡乱抹了把脸，算是完成了洗漱。看着镜子里那个虽然依旧有些憔悴，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光彩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加油，李森，你可是要重建宗门的男人！”
退掉房，李森揣着仅剩的三百块的巨款，在车站门口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按照昨晚查好的路线，登上了前往腾龙洞景区的城乡巴士。包子下肚，那股熟悉的饥饿感才被暂时压了下去。炼气期修士的饭量，似乎也比以前大了不少，两个包子只是垫了个底。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晃晃悠悠，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县城的热闹变为山区的清幽。晨雾如轻纱般缠绕在山腰，空气清新得醉人。李森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山野之间的天地灵气，虽然依旧稀薄得可怜，但比起蓉城那种大都市和昨晚那污浊的小旅馆，已经浓郁了那么一丝丝。他下意识地运转起《万法归一诀》，如同一个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微弱的灵气，虽然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聊胜于无。
“看来以后修炼，得尽量找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李森暗自思忖，“等稳定下来，得用灵石布置个聚灵阵才行，靠这点自然灵气，修炼到猴年马月去。”
一个多小时后，巴士在距离腾龙洞景区入口还有几里路的一个岔路口停下。“山居农家乐”的指示牌就立在路边。李森下了车，沿着一条水泥小路往里走。路两旁是农田和竹林，环境确实清幽。
农家乐是一座三层楼的自建房，带着个大院子，白墙灰瓦，颇有几分土家吊脚楼的风格。院子门口挂着招牌，院子里摆着十几张露天桌椅，几个早起的游客正在吃早饭。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李森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院子。
“你好，我找一下王老板，昨天电话约好来面试的。”李森对院子里一个正在收拾碗筷的大婶说道。
大婶打量了他一下，朝屋里喊了一嗓子：“老王！应聘的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汗衫、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叼着烟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记账本。这就是王老板了。
“你就是李森？蓉城来的大学生？”王老板上下扫了李森几眼，目光带着审视。李森虽然穿着朴素，但身材匀称，眉眼清秀，看着不像偷奸耍滑的人。
“是的，王老板您好。”李森尽量让自己显得老实勤快。
“嗯，暑假工？能干多久？”王老板吐了个烟圈。
“能干到八月底，开学前回去。”李森回答。他心里想的是，如果这里适合修炼，或许可以多待一段时间，反正大五下学期主要是实习和写论文，时间相对自由。
“行吧。我们这包吃包住，月薪一千二，月结。主要就是端盘子、收拾桌子、帮着后厨打打下手，活儿不轻松，得勤快。能接受吗？”王老板说话很直接。
“能接受！”李森赶紧点头。一千二，虽然少，但解决了吃住，就是现阶段最大的胜利。而且这地方偏僻安静，正好适合他隐秘修炼。
“那成，试用三天，不行就走人。住的地方在楼上，跟厨房帮工小张一个屋。先去把东西放了，然后到后厨找刘师傅，听他安排。”王老板也是个爽快人，没多废话，指了指楼梯口。
“谢谢王老板！”李森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第一步，站稳脚跟，完成！
所谓的员工宿舍，就是三楼的一个小隔间，放了两张单人床，一个破旧的衣柜，窗户对着后山，条件简陋，但还算干净。同屋的小张不在，大概已经在忙了。李森把没什么东西的旅行包塞到床下，算是安顿好了。
然后，他怀着一种新奇又有点忐忑的心情，走向后厨。
还没进门，一股混杂着油烟、辣椒、食材和汗水的浓郁气味就扑面而来。锅铲碰撞声、灶火轰鸣声、厨师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息。
后厨不大，但异常忙碌。一个围着油腻围裙、身材壮实、头皮锃亮的中年壮汉正站在猛火灶前，挥舞着大铁锅，锅里火焰翻腾，气势惊人。这应该就是主厨刘师傅了。旁边一个瘦小的年轻人在飞快地切着配菜，额头上全是汗，想必就是小张。还有一个大妈在洗刷堆积如山的碗碟。
“刘师傅，王老板让我来找您。”李森提高声音说道。
刘师傅头也没回，用勺子敲了敲锅边，声音洪亮：“新来的？先去把那边那筐土豆削了皮！小张，你教教他！”
“好嘞！”那个叫小张的年轻人应了一声，抬头看了李森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也有一丝同为底层打工人的默契。他指了指墙角一大筐沾满泥土的土豆和一个破旧的削皮刀，语速飞快：“就这个，削干净，别留眼儿，削完放那个盆里。快点啊，等着用呢！”
看着那足有二三十斤的土豆筐，李森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好吧，从最基础的做起。他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拿起削皮刀，开始干活。
若是以前，干这种枯燥的体力活，李森肯定会觉得无聊又疲惫。但此刻，他心态完全不同。他可是修真者！虽然只是炼气一层，但无论是体力、耐力还是对手指的控制力，都远超常人。
他拿起一个土豆，手指触感敏锐，能清晰地感觉到土豆表面的凹凸和泥土的颗粒。削皮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灵性，唰唰几下，一片厚薄均匀的土豆皮就脱落下来，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削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到浪费。一个，两个，三个……他越削越快，动作流畅得如同机器，很快就堆起了一小堆光溜溜的土豆。
旁边正在切配菜的小张偶尔瞥过来一眼， 没太在意，但看着李森那非人的速度和精准度，眼睛渐渐瞪大了。这新来的……手速可以啊！削土豆都能削出残影？
不到二十分钟，一大筐土豆全部削皮洗净，白白胖胖地堆在盆里。
李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毫无压力。甚至觉得有点不过瘾。这炼气一层的身体，干这种活简直是大材小用。
“刘师傅，土豆削好了。”李森报告道。
刘师傅正炒完一个菜，擦着汗回过头，看到那一大盆削好的土豆，也愣了一下：“这么快？你小子可以啊！”他走过来随手拿起一个土豆检查，发现确实削得干净利落，点了点头，“嗯，手法不错。那行，你再把这些土豆切成丝，还有那边那筐萝卜，切成块。小张，你把切配的刀给他一把。”
小张递过来一把厚重的切菜刀，刀身有些磨损，但刃口还算锋利。李森接过刀，掂量了一下，手感……很普通。跟他纳物镯里那些寒光闪闪、吹毛断发的法器宝剑比起来，简直是烧火棍。
他走到砧板前，拿起一个削好的土豆。接下来是切丝。这对他来说，更是小菜一碟。练气一层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更是对肌肉纤维的极致控制力和动态视力。在他的眼中，土豆的纹理，下刀的角度，用力的分寸，都清晰无比。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稍微收敛一点，别表现得太夸张。于是，他模仿着普通厨工的速度，开始下刀。
“哒、哒、哒、哒……”
富有节奏感的切菜声响起。虽然李森自认为已经放慢了速度，但那声音依旧清脆、均匀，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刀落下，厚薄均匀的土豆片便堆叠起来，然后被他用手掌轻轻压住，开始切丝。
刀光闪烁（在他自己看来是慢动作），土豆丝如同雨点般落下，纤细、均匀，几乎每一根的粗细都一模一样，整齐地码放在砧板上。
刚开始，忙碌的后厨还没人注意。但渐渐地，切菜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洗碗的大妈抬起头，看着李森手下那飞快成型的土豆丝，张大了嘴巴。小张更是忘了手里的活，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森，这刀工……比他这个干了半年的帮工强了十倍不止！刘师傅原本在准备下一道菜的配料，也被这异常稳定和精准的切菜声吸引，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当李森切完第一个土豆，准备切第二个时，刘师傅忍不住走了过来，拿起几根土豆丝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李森，眼神里充满了惊疑。
“小李……你以前干过厨师？”刘师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这刀工，没有几年功夫练不出来！可这小子明明是个学生娃啊！
李森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光顾着体验修真者身体的好处，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表现过头了！低调！要低调啊大哥！你现在是个普通暑假工，不是来修刀法的修真者！
他脑子飞快转动，脸上努力做出憨厚诚恳的表情，挠了挠头说道：“没……没专门干过。就是家里……呃，祖传三代都是厨子，我从小在厨房帮忙，耳濡目染，会一点。”
这个借口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听起来还算合理。毕竟，家学渊源嘛。
刘师傅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堆堪比机器切出来的土豆丝，实在挑不出毛病，只好点点头：“家传的啊……那难怪。行，那你继续切吧，今天后厨的切配活儿，土豆丝、萝卜块、姜片蒜末什么的，都归你了！抓紧点，中午客人多！”
“好的，刘师傅！”李森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答应下来。还好蒙混过关了。
于是，隐秘修炼第一天，未来要重建万法宗、探寻长生大道的修真巨擘李森同志，正式在“山居农家乐”的后厨，开启了他的切菜生涯。
他收敛心神，努力将自己的速度控制在比普通熟练工稍快一点，但又不至于太离谱的水平。但即便如此，他那精准无比的刀工，那种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的架势，还是让后厨的其他人频频侧目。
小张凑过来，一脸崇拜：“森哥，你这刀工太牛了！教教我呗？”
李森打着哈哈：“熟能生巧，多练练就行了。”心里却在想：哥们儿我这可是修真带来的微操，你想学也学不会啊。
洗碗大妈也啧啧称奇：“这小伙子，手真稳！以后肯定是个大厨的料！”
就连一向严肃的刘师傅，在炒菜的间隙，也会偶尔看李森一眼，眼神复杂。有对好手艺的欣赏，也有一丝疑惑。这小子，切菜的时候那眼神，那专注度，根本不像个临时来打工的学生，倒像个沉浸此道多年的老师傅。
李森一边机械地重复着切菜的动作，一边内心戏十足。
“唉，想我身怀绝世仙缘，纳物镯里灵石成山，现在却在这里切土豆丝……这要是被玄云子师父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镯子里跳出来清理门户？”
“不过话说回来，这切菜……好像也挺有意思的？”李森逐渐发现，当全身心投入到一件简单重复的事情中时，心神反而容易沉淀下来。手中的刀，面前的食材，砧板，三者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气场。他不需要刻意运转功法，体内的灵气却在这种奇特的“专注”状态下，自行缓缓流动，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丝。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在瓦砾’、‘道在屎溺’？（呃，这个比喻不雅，换一个）这就是红尘炼心？”李森若有所悟。修真，未必一定要在深山老林里打坐枯守，在这烟火人间的后厨，同样是一种修行。控制力量是修行，专注当下是修行，甚至……隐藏自己，扮演好一个普通人的角色，也是一种修行！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眼前的土豆萝卜都亲切可爱起来。切菜，也不再是枯燥的劳役，而是变成了锻炼控制力、磨练心性的“切菜悟道”！
他甚至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操作。比如，尝试用最小的力气切断土豆丝，力求每一刀都恰到好处，不浪费一丝气力。或者，闭上眼睛，纯粹凭借手感和对食材的感知去下刀……当然，后者很快被刘师傅的吼声打断：“小李！闭着眼切啥呢！想切到手啊！”
李森讪讪地睁开眼，赶紧继续老老实实切菜。
一个上午，就在这忙碌而又充满“悟道”气息的后厨中度过。李森以一人之力，轻松搞定了平时需要小张和大妈一起忙活半天的切配工作，而且质量极高。乐得刘师傅眉开眼笑，直呼捡到宝了。
中午饭点，农家乐迎来了客流高峰。李森又化身服务员，端着沉重的托盘穿梭在院子和各楼层包厢之间。炼气一层的身体素质再次发挥了巨大优势。别人端两三个菜就累得胳膊酸，他一次能稳稳当当地端五六盘，脚步轻盈，穿梭自如，还能准确记住每桌的菜单，几乎不出错。
这表现，再次赢得了王老板和刘师傅的赞许。同屋的小张更是对李森佩服得五体投地，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地给他夹菜：“森哥，多吃点！你干活太猛了！”
李森笑着接受，心里却有点哭笑不得。这就叫猛了？我才用了不到一成功力好吧！要是让你们知道我还能徒手劈砖、百米冲刺快过博尔特，还不得把我当怪物看？
下午客人少了一些，后厨得以喘息。李森被安排去剥蒜、摘青菜。这些活儿更简单，他一边机械地做着，一边分出一部分心神，默默运转《万法归一诀》，吸收着手中下品灵石那微薄的灵气。虽然进展缓慢，但积少成多嘛。
到了晚上，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收拾完厨房，已经是九点多钟。李森拖着（假装）疲惫的身体，和小张一起回到三楼的小隔间。
小张是个话痨，洗漱的时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多是抱怨活儿累、老板抠之类的。李森微笑着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修炼上。
终于，等到小张鼾声响起，李森悄无声息地起身，盘膝坐在床上。他取出几块下品灵石，在身体周围简单布置了一个微型的、只能隔绝少量灵气波动和声音的简易阵法（从玄云子的阵法基础玉简里现学的），然后沉心静气，开始了正式的夜间修炼。
浓郁的灵气从灵石中涌出，被他贪婪地吸入体内，沿着功法路线运转周天。白天切菜、端盘子带来的些许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力量增长的充实感。
虽然环境简陋，同屋还有人，但拥有纳物镯和简易阵法的李森，依然为自己创造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修炼小空间。
感受着体内灵气一丝丝的壮大，李森缓缓睁开眼，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点点繁星，目光坚定。
“农家乐切菜小哥，只是暂时的身份。”
“隐秘修炼，低调发育。蓝星唯一修真者李森的征程，就从这山居农家乐的后厨，正式开始了！”
“下一步，除了稳固炼气一层，还得想办法搞点副业，改善一下经济状况。总不能用灵石付房租吧？那也太暴殄天物了。”
“或许……可以从这农家乐入手？”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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