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的茶室仿佛一个短暂的幻境，当李曜重新踏入“裂谷集市”下层那污浊喧嚣的空气中时，现实的压力再次扑面而来。手中那枚关于“精神锚点”的黑色芯片沉甸甸的，既是希望，也是枷锁。他暂时将其收起，当务之急，是验证“暗影”话语的真伪，以及获取更多独立的信息源。
“裂爪”佣兵团的驻地，位于集市下层最混乱、最靠近裂谷陡峭岩壁的区域。这里几乎没有任何规划，各种废弃的集装箱、生锈的钢板和破烂的篷布胡乱搭建在一起，形成一片拥挤不堪的贫民窟。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和伤口化脓的腥气，随处可见目光呆滞或充满敌意的面孔。
根据情报，“裂爪”占据着几个相对坚固的、由旧运输船货柜改造而成的“房屋”。李曜一行人靠近时，立刻引起了注意。几个穿着破烂护甲、身上带着伤疤和污垢的佣兵懒散地靠在门口，眼神警惕而麻木地打量着他们。
“找谁？”一个缺了颗门牙的壮汉粗声粗气地问道，手里把玩着一把缺口的匕首。
“找你们团长，‘黑疤’。”李曜开门见山，“谈笔生意。”
“团长不见客。”壮汉一口回绝，眼神在李曜身上逡巡，似乎在评估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李曜没有废话，直接抛过去一小袋能量晶块。“通报一声，就说关于他们上次在北边损失的那趟活儿，有人想知道详情。价格好商量。”
沉甸甸的晶块让壮汉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掂量了一下袋子，对旁边一个瘦小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那瘦子点点头，转身钻进了身后那个最大的、布满弹孔和灼烧痕迹的货柜里。
等待的时间里，李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这里的佣兵大多带着伤，精神萎靡，一些人身上还缠绕着脏兮兮的绷带，渗出暗红色的血迹。他们的眼神中除了警惕，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与创伤。这与“锈蚀酒吧”里那个“老学究”的疯狂不同，更像是一群被极度恐惧摧垮了意志的士兵。
过了一会儿，瘦子回来了，对壮汉点了点头。
“进去吧，团长在里头。”壮汉让开了通路，但眼神依旧充满警告意味，“别耍花样。”
李曜带着一名护卫走进货柜，另一名则留在外面警戒。货柜内部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汗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空间被简陋地隔成了两半，外面堆放着一些武器和杂物，里面则传来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但左边脸颊带着一道狰狞扭曲疤痕的光头男人，正半靠在一张破烂的金属床上。他的右臂齐肩而断，伤口包扎处依旧渗着脓血，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歇斯底里的暴戾。他就是“裂爪”的团长，“黑疤”。
“你就是‘铁砧’的那个李曜？”黑疤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盯着李曜，眼神凶狠，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
“是我。”李曜平静地与他对视，“我想知道，你们在北边，‘母体’控制区的边缘，到底遭遇了什么。”
“嘿嘿……”黑疤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遭遇？我们遭遇了地狱！那些该死的硅基植物会动！会杀人！地里会突然钻出看不见的怪物，把人生生拖进去嚼碎！还有……还有那声音……那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来的声音……”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独臂挥舞着，眼神变得狂乱：“它在呼唤！在低语！它想钻进你的脑子里，把你变成它的一部分！我们的人……好几个兄弟，听着听着就疯了，开始攻击自己人！或者……或者像着了魔一样走向那些发光的洞穴，再也没回来！”
他猛地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液中带着血丝。“我们拼死才抢回来一块……一块像是核心碎片的东西……然后就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那些……那些像是金属和血肉糅合在一起的怪物！我们几乎全军覆没……”
核心碎片？李曜心中一动。这或许就是关键。
“那块核心碎片在哪里？”他追问道。
“没了！早就没了！”黑疤嘶吼道，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悔恨，“那东西是诅咒！拿着它的人……都死了！死得莫名其妙！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最后只剩下……只剩下灰……”他似乎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场景，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李曜皱紧眉头。看来，“裂爪”佣兵团接触到的，不仅仅是“母体”衍生物的物理攻击，更遭遇了某种直接作用于生命和精神层面的诡异力量。那块所谓的“核心碎片”，很可能蕴含着高度凝聚的、充满侵蚀性的“母体”能量或者意识碎片。
“暗影”提醒的“危险”，指的就是这个？
“除了声音和那些怪物，你们还看到或感觉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比如……某种能量的波动？或者精神层面的压制？”李曜换了个角度询问。
“能量？精神？”黑疤茫然地重复着，随即又变得激动，“到处都是能量！混乱的能量！感觉……感觉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能量搅拌机里！至于精神……我的头到现在还像是要裂开一样！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那该死的低语！”
看来，从精神崩溃的黑疤这里，已经无法得到更具体、更有逻辑的信息了。他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正在缓慢被那种力量侵蚀的证据。
李曜没有再问下去，留下一些能量晶块作为“信息费”，便带着护卫离开了这间充满绝望和腐败气息的货柜。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集市各处的灯光亮起，将裂谷映照得光怪陆离。李曜心中沉重。“裂爪”的经历印证了“母体”区域的极端危险性，那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和生命本源的攻击方式，防不胜防。这让他对解决自身“母体”连接问题的紧迫感更加强烈。
“暗影”提供的“精神锚点”技术，或许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没有再在集市下层停留，直接返回了停车区。是时候返回“铁砧”了，他需要尽快研究那枚芯片，并消化此行的收获。
装甲车启动，驶离了喧嚣混乱的“裂谷集市”，再次投入锈蚀山脊荒凉的夜色中。
归途比来时更加警惕。李曜知道，自己此行必然落入多方眼中，难保不会有人想在半路做点什么。他命令驾驶员选择了一条相对绕远但地势更复杂的路线，并让护卫时刻保持最高警戒。
果然，在离开集市势力范围约五十公里后，麻烦找上门了。
三台改装过的、涂着杂乱迷彩的轻型突击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侧翼的山丘后猛然冲出，车载的重机枪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装甲车！
“敌袭！规避！”护卫队长厉声喝道。
装甲车猛地甩尾，厚重的轮胎在砂石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险险避开了大部分子弹，但车体侧面依旧被扫中，装甲板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和跳弹的火星。
“是‘血痂团’的残渣！”一名护卫通过观察窗认出了袭击者车辆上的标志，那是一个干涸血滴的图案。这个掠夺者团伙在上次仓库袭击中损失惨重，看来是怀恨在心，在此埋伏报复。
“干掉他们！”李曜冷声下令。正好，用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来检验一下“苍狼”突破后的力量，虽然只是间接操控装甲车。
装甲车顶部的遥控武器站瞬间激活，双联装能量机炮发出沉闷的咆哮，蓝色的能量弹幕精准地罩向冲在最前面的一台突击车！
55%动力核心带来的能量优势在此刻体现无疑！能量机炮的射速和威力明显提升，那台突击车的轻量化装甲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翻滚着撞向旁边的岩石，化为一团火球。
另外两台突击车上的掠夺者显然没料到这辆看似普通的装甲车火力如此凶猛，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转向试图逃离。
“想跑？晚了！”
李曜眼中寒光一闪，精神力微动，通过车载系统略微修正了武器站的射击参数。能量机炮再次怒吼，两道更加凝聚、速度更快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点名，几乎同时命中了那两台突击车的引擎部位！
“轰！轰！”
两声爆炸响起，剩下的两台突击车也变成了燃烧的废铁，里面的掠夺者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
战斗在短短十几秒内开始并结束。荒原上只剩下三堆燃烧的残骸和袅袅升起的黑烟。
装甲车内一片寂静，只有能量机炮炮管冷却时发出的轻微“滋滋”声。护卫队员们看着窗外那迅速解决的战场，眼神中充满了对李曜和这台经过改装装甲车火力的震撼。
李曜面色平静，心中却对动力核心提升带来的效果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只是通过车载武器间接体现，若是“苍狼”亲自出手，威力将何等惊人。
他看了一眼“裂谷集市”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北方那隐没在黑暗中的、仿佛永恒存在的能量辉光。
归途的这场小规模遭遇战，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也像是一个预示。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他握紧了手中那枚黑色芯片。
现在，是时候回去，直面自己最大的隐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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