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难以置信的面孔
昏暗的车内光线勾勒出那张脸的轮廓，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这张脸，深渊（陈默）曾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亲眼见证被永恒的冰封吞噬。
林浩宇！
不，不完全是。
眼前的人，面容与林浩宇一般无二，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林浩宇的眼神是内敛的深邃，如同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而此人的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军刀，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冷冽和审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沧桑。他的年纪看起来似乎也比记忆中的林浩宇稍长几岁。
“你……”深渊的声音干涩，几乎无法成言，握枪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混乱。是幻觉？还是……
“很意外？”‘林浩宇’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那种奇特的磁性，与深渊记忆中林浩宇清冷平稳的语调也有所不同。“先下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深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眼前之人是谁，能在那种情况下将他带离险境，至少暂时不是敌人。他收起枪，跟着对方下了车。
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院落，青砖黛瓦，庭院深深，显得格外幽静。‘林浩宇’引着深渊穿过庭院，走进一间陈设简单的书房。他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也让他脸上的轮廓更加清晰。
“坐。”‘林浩宇’自己先在主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深渊没有坐，他站在桌前，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你到底是谁？浩宇他……”
“他是我弟弟。”‘林浩宇’平静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他抬起眼，直视深渊震惊的目光，“同父同母的双生弟弟。”
双生弟弟？！深渊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林浩宇从未提过他有一个双生兄弟！赵明义的情报里也从未涉及！
“我叫林瀚辰。”他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这些年，我一直在海外。关于浩宇的事情……我也是近期才知晓部分。”
“部分？”深渊捕捉到这个用词，“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情况如何？”
林瀚辰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难以捕捉，随即又恢复了冷冽：“西伯利亚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但眼下，我们有更紧迫的问题需要处理。”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你们盯上的‘东亚生物研究所’，背后的水比你们想象的更深。影佐祯昭不过是台前的棋子。”
深渊眉头紧锁，他无法完全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林浩宇的哥哥”，但对方透露的信息却让他不得不重视。“你知道‘彼岸花’计划？‘霜之吻’？”
“我知道的，或许比你们更多。”林瀚辰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深渊面前，“看看这个。”
深渊翻开文件，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些资料。照片上是一些穿着各异、但眼神都显得有些空洞的人，资料则显示这些人近期都曾接触过特殊的低温环境，或者与研究所的人员有过间接接触。其中一张照片，赫然是国民政府内部一位不太起眼、但能接触到中层机密的文员！
“他们……”
“初步被‘霜之吻’影响的目标。”林瀚辰语气凝重，“这种药剂的作用是渐进式的，初期只是细微的性格改变和意识顺从性提高，极难察觉。等到发现异常时，往往为时已晚。影佐打算在联席会议期间，通过这些被控制的‘棋子’，制造混乱，或者传递假情报，甚至……执行刺杀。”
深渊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比直接刺杀更加防不胜防！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深渊直视林瀚辰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林瀚辰与他对视，目光坦然而冷峻：“两个原因。第一，影佐祯昭以及他背后的势力，也是我的敌人。第二，”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浩宇在乎你们，在乎这片土地。在他……无法行动的现在，有些事，我需要替他做。”
这个理由，让深渊心中的疑虑稍减，但并未完全消除。双生兄弟之间的感应或许存在，但林瀚辰的出现太过巧合，目的也似乎并非纯粹。
“‘青鸟’是不是在你手里？”深渊突然问道。
林瀚辰似乎并不意外他会问这个，点了点头：“是。他受伤很重，但性命无虞。在他彻底清醒并确认安全之前，我不能把他交给任何人，包括你们。”
“你连我们也信不过？”
“我信得过浩宇的判断，但信不过现在的局势。”林瀚辰的回答滴水不漏，“太多的眼睛在暗处盯着。‘青鸟’是关键证人，他不能有任何闪失。”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一个穿着灰色短褂、伙计模样的人低头走了进来，在林瀚辰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瀚辰听完，脸色微沉，对深渊道：“你们的人有麻烦了。川岛芳子封锁了城西主要路口，正在挨家挨户搜查。你那个叫吉田的同伴，被困在了杨柳巷附近。”
深渊心头一紧！吉田有危险！
“我需要去接应他！”
林瀚辰站起身：“我的人会带你从密道离开。记住，暂时不要向沈墨书透露我的存在。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见她。”
深渊深深看了林瀚辰一眼，点了点头。眼下，救出吉田是第一要务。至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林瀚辰，以及他背后隐藏的秘密，只能稍后再查。
他跟着那个伙计迅速离开书房，消失在院落的阴影中。
书房内，林瀚辰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一枚样式古朴的怀表。表盖内侧，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容貌一模一样的少年，并肩站着，一个眼神沉静，一个眼神不羁。
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吐出几个字，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浩宇……你到底……留下了怎样的局面……
杨柳巷，位于城西一片错综复杂的民居区内。吉田此刻藏身于一户关系户的阁楼上，楼下街道上不时传来日本兵皮靴踏过青石板的声响和粗暴的敲门声。
他握紧了手中的枪，额角渗出汗珠。与深渊分开后，他原本打算按照预定路线撤离，却没想到日本人反应如此迅速，封锁圈收得极快，将他逼入了这片区域。外面的搜查越来越近，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阁楼的暗窗被轻轻敲响。吉田警惕地举枪对准窗口。
“陈老板让我来的。”窗外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用的是预定的暗号。
吉田稍稍松了口气，小心地打开窗户。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蒙着面的矫健身影翻了进来。
“跟我走，日本人马上搜到这里了。”来人语速极快，眼神锐利。
吉田没有多问，此刻只能选择信任。他跟着来人，从阁楼另一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出口，滑落到相邻房屋的屋顶上。两人在连绵的屋脊上快速而无声地移动，如同夜行的猫。
下方街道上，日本兵的吆喝声和居民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道探照灯的光柱扫过他们前方的屋顶！
“趴下！”黑衣人猛地将吉田按倒在屋瓦上。
光柱险险地从他们头顶掠过。吉田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这边！”黑衣人示意吉田跟上，两人沿着屋脊匍匐前进，来到一处看似是死胡同的屋顶边缘。下方是一条狭窄的污水渠。
“跳下去，沿着水渠向东，第三个出口上去，有人在那边接应。”黑衣人快速说道。
吉田看了一眼下方黑黢黢、散发着异味的水渠，没有犹豫，纵身跃下。冰冷的污水瞬间没至大腿。他按照指示，快速向东移动。
黑衣人在屋顶上确认吉田安全进入水渠后，才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另一侧的阴影中。
吉田在黑暗恶臭的水渠中艰难前行了约百米，找到了第三个出口，那是一个半塌的涵洞。他爬了上去，果然看到一辆黄包车停在巷口，车夫戴着破草帽，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吉田迅速坐上黄包车，车夫拉起车，不紧不慢地融入了金陵城依旧未完全沉睡的夜色里。
他回头望去，杨柳巷方向依旧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日本兵搜查的喧哗。这一次，他们侥幸逃脱，但危机远未解除。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以及接应的黄包车夫，都指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林浩宇的哥哥”所代表的势力。
这个局，因为林瀚辰的出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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