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3月1日 星期一
阴晨雾还未散尽,写字楼玻璃幕墙上结着薄薄的霜气。
我裹紧风衣,在公司门口刷开电子门禁,冷冽的晨风卷着 Id卡“嘀”的提示音灌进领口。
工位上已有几台显示器亮着,蓝光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冷,键盘敲击声像散落的碎冰。
打开 outlook的瞬间,红色感叹号标记的邮件刺得眼睛发紧。
“岗位调整通知”几个黑体字下,“刘军(steven)加入安全模块开发,周道国(tom)任组长”的宋体字端正得有些刺眼。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滚轮,直到 Jackson办公室传来短促的敲击声。
九点钟的阳光斜切进会议室,在 tom的镜片上投下两道冷光。
他的白衬衫领口熨得笔挺,袖口的袖扣闪着金属光泽,和记忆中那个总穿格子衬衫改代码的技术宅判若两人。
“安全开发不是装个防火墙那么简单。”tom的手指在投影幕布上点出一串知识图谱。
“从 tcp\/Ip协议栈到应用层漏洞,每个环节都可能成为攻击入口。就说咱们正在维护的邮箱系统,上周渗透测试发现 Smtp服务存在缓冲区溢出风险——”
我盯着他标出的技术节点,后颈渐渐冒出汗来。
大学时浅尝辄止的《计算机网络》课本在记忆里模糊成一片,那些曾经以为遥远的专业名词突然变得锋利:“所以需要重构认证模块?”
“更核心的是建立威胁模型。”
tom抽出一份打印资料,页眉处印着“邮箱系统安全架构设计草案”。
“用户认证、数据加密、反垃圾引擎,每个模块都需要数学建模支持。你数学基础怎么样?RSA算法的模幂运算实现过吗?”
指尖无意识地敲着会议桌,我想起上周在 Java组写业务代码时,总觉得安全开发是架构师的事。
此刻看着 tom列出的知识清单——密码学、操作系统内核、网络协议分析,每个条目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Jackson说未来会组建独立的安全团队。”
tom忽然合上资料,镜片后的目光灼灼,“这是个机遇,但需要啃下硬骨头。”
他推过一本厚重的《tcp\/Ip详解》,书脊上的划痕显示出频繁翻阅的痕迹。
“从源码级分析开始,比如 http协议的状态机实现,漏洞往往藏在细节里。”
午休时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编辑框,曼丽的邮箱地址在收件人栏闪着光。
附件栏里“ImG_.jpg”的图标旁,那个小锁头标志格外显眼——我用 GpG给照片加了密,密码规则是我们大学时发明的:我的生日月份拼接她的生日日期。
等待回复的两个小时里,我反复调试着 wireshark抓包工具。
看着邮箱系统的数据流在屏幕上流淌,突然想起曼丽曾说过“人工智能正在改变安全攻防模式”。
其实我更想知道,那个能破解复杂算法的她,是否还记得这个带着青春印记的简单密码。
当新邮件提示音响起时,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不建议搞信息安全开发,怕你把路走偏”——她的回复简短得异常,末尾的手机号像是仓促加上的注脚。
晚八点五十九分,我在宿舍楼下电话亭紧握话筒。
九点整按下拨号键,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在神经末梢上。
“喂?”
曼丽的声音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回音,背景里有模糊的键盘声和翻动纸张的窸窣。
正要开口,突然听见她轻笑一声:“你发的照片加了密?密码是多少呀?”
突然听见一个男声在远处喊:“曼丽,王教授让核对一下神经网络模型的参数。”
握着听筒的手指骤然收紧,掌心沁出的汗让机身有些打滑。
喉结滚动着咽下即将出口的问候,听见自己的声音里藏着期待:“你忘了吗?咱们大学时总用的那个规则——我的生日月份加你的生日日期。”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两秒,只有电流声在耳中滋滋作响。
接着是座椅转动的声响。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最近项目太忙了,记不太清这些小事。你直接告诉我吧,我还要改模型参数。”
我说:“怎么,还在加班?”
“刚才是同组的师兄卡尔.文森特博士,也是跟着王教授研究人工智能。我以前给你提起过的,你记得吗?”
记忆中搜索不出那个名字对应的面孔,只记得去年收到电子照片时,她身后的工位上摆着一排憨态可掬的熊猫玩偶。
此刻电话里的背景音里,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格外清晰,像根细针扎进耳蜗。
心尖像是被冻僵的蝴蝶翅膀轻轻拍了一下,钝痛蔓延开来。
记忆中她曾能准确背出我所有账号的加密规则,甚至连路由器的管理密码都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日期。
此刻她话语里的疏离,比窗外的春寒更让人瑟缩。
“其实...就是 0915。”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在拆解一个早已失效的密钥,“我生日九月,你生日十五号。”
此刻,我感觉到了时间停止和空气凝固。
大概过了半分钟,话筒那头传来一个字“好”。
“安全开发...真的不适合你。”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某种欲言又止的犹豫。
“太容易陷入技术偏执,而且...”
尾音消失在电流声里。
接着是纸张翻动的哗啦声,“以后再说吧,我这边要改模型了。”
通话结束的嘟嘟声里,我看了看手表——9分 17秒。
路灯在夜色中划出昏黄的光晕,便利店的招牌明灭不定。
我望着电话亭发呆。
突然意识到我们自从毕业后就没见面,平时网上交流也少了许多,彼此的印象在慢慢模糊。
夜深了,我难以入眠。
电脑屏幕上的 http协议源码在眼前游动,那些熟悉的代码块突然变得陌生。
tom下午提到的“威胁建模”在脑海中幻化成曼丽电话里的背景音,那个模糊的男声像个未拆的盲盒,藏着未知的危险。
邮箱系统的安全漏洞与感情里的猜疑链在意识里交织,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每一下都像在敲打某种即将裂开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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