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妍垂下眼睫，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疏淡而客气。
“林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我技艺粗浅，不敢与林大少爷切磋！
况且，男女有别，还是避嫌为好！”
林晚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苏姐姐真是谨守礼数！也罢，是我考虑不周了！”
“苏姐姐，这是十年的桃花醉，最适合我们女孩子喝了，你尝一尝……”
林晚晴殷勤地给苏小妍倒满了杯……
宴席过半，苏小妍因觉席间闷热，便由碧云陪着，到林府的后花园水榭边略透透气。
谁知，就在她刚站定不久，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小妍回头一看，竟是林慕辰。
林慕辰手里端着一杯酒，步履有些虚浮，似是饮了不少。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酒意，目光却直勾勾地落在了苏小妍的身上。
“这位便是沈少夫人？”
他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方才在席间听舍妹提及，少夫人精于画艺？真是失敬。”
苏小妍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神色清冷道。
“林大少爷谬赞，不敢当。”
林慕辰却仿佛没察觉到她的疏离，又上前一步，目光在她清丽脱俗的容颜上流转，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怜悯。
“少夫人这般品貌才华，却困于那等刻板无趣的深宅大院，实在是……可惜了！”
他语气暧昧，意有所指。
苏小妍眉头微蹙，心中顿生厌恶，语气也冷了下来。
“林大少爷喝多了，还请慎言！”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便要离开。
林慕辰却在她身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不甘。
“说是刻板无趣？呵……其实只怕是……龙潭虎穴吧……”
苏小妍脚步未停，心却沉了下去。
而远处廊庑阴影下，林晚晴看着水榭边那短暂的交集，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阴冷笑意。
自那日家宴后，林晚晴便像是换了个人般。
她不再与苏小妍产生正面冲突。
她反而时常借着各种由头，到沈府西院和苏小妍拉近关系。
有时是送来些时新花样的绸缎，说是与苏小妍的设计课业有益。
有时又邀她一同品评新得的画册，言谈间总是不经意地提及自家大哥林慕辰近来也在研习此道。
苏小妍心知肚明她的算计，每每都寻了借口推脱或早早结束交谈，态度疏离而客气，不给她半分可乘之机。
但林晚晴的苦心并未白费，有些消息，终究还是顺着一股风，吹到了该听到的人的耳中。
这日，苏小妍要去城中有名的墨韵斋，选购一批特制的绘画颜料。
她只带了碧云，拦了一辆黄包车便出门了。
墨韵斋是整个北城卖笔墨纸砚颜料等最好的地方。
也是北城文人雅士常聚之所。
它的店面清雅，往来的人却很多。
苏小妍刚在掌柜的陪同下挑选了几种矿物色粉，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略显耳熟的声音。
“少夫人？真是巧了！”
苏小妍回头，只见林慕辰一身浅灰色长衫，手持一方砚台，正站在不远处，面上带着一丝惊讶的笑容。
他今日倒不像那日宴席间带着酒意，显得文质彬彬。
“林大少爷。”
苏小妍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目光却已转向掌柜，示意其继续包装颜料，不欲和他多谈。
林慕辰却似浑然不觉她的冷淡，踱步上前，目光扫过柜台上那些色泽纯正的颜料，笑道。
“少夫人也精于此道？这些群青、石绿皆是上品，看来少夫人是行家。”
“不敢当！”
苏小妍语气平淡，接过掌柜递来的包裹，便欲离开。
“少夫人且慢！”
林慕辰却侧身一步，似是无意地挡住了苏小妍些许去路。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
“前几日偶得一方古墨，据说是前朝御制，香气沉郁，落纸如漆。
想着少夫人或许用得上，今日既巧遇，聊表心意，还望笑纳。”
那锦盒雕工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苏小妍眸光一冷，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朗声道。
“林大少爷厚意，我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此等贵重之物，我不敢收受！告辞！”
苏小妍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带着碧云，径直从旁绕过，快步离开了墨韵斋。
林慕辰站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握着锦盒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的脸上那文雅的笑容渐渐淡去，眼底掠过一丝阴郁与不甘。
一次不成，便再有第二次。
几日后，苏小妍随吴老师及几位同窗前往城郊古寺写生。
秋日山景萧瑟，古寺幽静，本是潜心作画的好去处。
然而，当苏小妍独自一人在后山枫林间寻找角度时，林慕辰的身影，又一次突兀地出现了。
他这次换了一身猎装，带着两名下人，仿佛真是来此游猎的。
“少夫人？不想在此处也能遇见，当真是有缘。”
林慕辰笑着走近苏小妍。
他的目光扫过她搁在画架上的半成品。
“少夫人笔下的秋色，竟比这实景更添几分苍劲韵味！
这秋色中的衣裙，也和秋色相得益彰！真是精彩！”
苏小妍放下笔，面色沉静如水。
“林大少爷过奖了！此处乃清修之地，不宜喧哗，还请自便！”
她言语间的逐客之意，已十分明显。
但林慕辰却仿若未闻，反而指着不远处一株形态奇崛的老松道。
“那株松树倒是入画的好题材，少夫人可要移步一观？在下可为你讲解其来历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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