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堡的队伍如同黑色的潮水，在围墙外两百步处彻底展开。三十余骑分散两翼，马蹄不安地刨动地面，骑士们冷漠地打量着这座不起眼的土圩。后方百余名步卒手持各式兵器，虽然阵型松散，但人数带来的压迫感足以让任何小势力胆寒。
胡彪策马立于阵前，看着墙头那些严阵以待却明显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守卫，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他拔出腰刀，指向圩墙：
“堡主有令！踏平此圩，鸡犬不留！给我杀——”
“杀啊！”
伴随着震天的吼声，黑山堡的步卒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桃源圩发起了冲锋！他们没有复杂的攻城器械，只有十几架临时赶制的简陋木梯。弓箭手在冲锋队伍的掩护下，开始向墙头抛射零星的箭矢，进行压制。
“稳住！弩手准备！听我号令！”李清风的声音在墙头响起，压过了最初的慌乱。他躲在墙垛后，冷静地观察着冲锋的敌军。
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敌人狰狞的面孔越来越清晰。
“弩手！目标敌方弓手和冲在最前的持梯者！放！”李清风暴喝。
“嘣！嘣！嘣！”
早已蓄势待发的八架单弓弩同时击发！带着铁头的弩箭化作一道道索命的黑线，瞬间跨越空间！
“噗嗤！”“啊！”
惨叫声立刻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扛着木梯的悍匪应声而倒，一支弩箭甚至穿透了一名弓手的皮盾，将其钉倒在地！铁质箭头的穿透力和杀伤力远超黑山堡众人的预料，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好！”墙头爆发出小小的欢呼。
“别停！继续装填！长矛手准备抵住梯子！滚木擂石，听我命令！”李清风继续指挥，声音沉稳得不像一个初次经历这种场面的人。
刘莽手持铁矛，如同一尊铁塔守在墙垛缺口处，眼神死死盯着下方。王老蔫也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打铁的老汉，他带着几个徒弟，奋力将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往下砸。
黑山堡的第一次冲锋被打退了，留下了七八具尸体和哀嚎的伤员。但胡彪的脸色丝毫未变，反而更加凶狠。
“一群废物！弓箭手，给老子集中射！步卒分成三队，轮流上！耗也耗死他们！”他咆哮着调整战术。
更多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墙头，虽然大部分被墙垛挡住，但还是有几个守军被流矢所伤，惨叫着倒下。周婶立刻带着妇孺将他们拖下救治，气氛更加紧张。
第二轮攻击接踵而至。这一次，敌人学乖了，冲锋更加分散，弓箭压制也更猛烈。
“砰！砰！”几架木梯终于搭上了墙头，凶悍的匪徒咬着刀，开始向上攀爬！
“长矛手！刺！”刘莽怒吼一声，手中铁矛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将一名刚刚冒头的匪徒捅穿！其他守军也奋力用长矛、锄头向下捅刺、推拒。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墙头上下一片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滚木和擂石带着呼啸落下，将攀爬的匪徒砸得筋断骨折。
李清风没有参与直接的搏杀，他如同一个冷静的棋手，不断在墙头移动，哪里压力大，他的弩箭就射向哪里，精准的点射屡次化解危机。他甚至抽空点燃了一个自制的“烟雾罐”，扔到一架木梯下方，刺鼻的浓烟暂时阻碍了敌人的视线和呼吸。
然而，人数的劣势和战斗经验的差距开始显现。守军开始出现更多的伤亡，体力也在急速消耗。围墙的几处地方都出现了险情，全靠刘莽等人拼死抵挡才稳住。
胡彪在后方看着焦灼的战局，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土圩如此难啃。
“妈的，老子亲自上！儿郎们，跟我冲，先登者，赏女人，赏粮食！”他咆哮一声，亲自带着十几个亲信骑兵下马，加入到攻城的步卒之中。
胡彪的加入，如同给黑山堡的队伍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攻势顿时更加猛烈起来。他本人武艺高强，手持一把环首刀，接连格开几支刺来的长矛，竟然被他强行登上了墙头！
“哈哈哈！给老子死！”胡彪狂笑着，一刀劈翻了一名惊慌的守军，在墙头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首领！”刘莽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救援，却被几个匪徒死死缠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冷静观察的李清风，眼中寒光一闪。他早已将一支涂抹了“醉魂草”汁液的特制弩箭扣在了弦上。就在胡彪挥刀砍向另一名守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咻！”
弩箭破空！这一次，目标不是胡彪的要害，而是他因挥刀而暴露出的、未被皮甲完全覆盖的肩臂连接处！
胡彪毕竟是老手，感到恶风袭来，下意识地侧身一躲！弩箭没能命中预想的位置，却“噗”地一声，深深扎入了他的左上臂！
“呃！”胡彪闷哼一声，只觉得伤口一麻，并未感到多少剧痛，反而有一股诡异的酸麻感顺着胳膊迅速蔓延！“妈的！暗箭伤人！”
他怒吼着想要拔出箭矢，却发现手臂竟然有些使不上力气，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微微晃动、重叠！
“就是现在！”李清风丢掉弩，抄起脚边一根备用的长矛，对着身边几个守军吼道：“跟我上，把这条疯虎打下去！”
他率先冲向胡彪，步伐稳健，眼神锐利。胡彪强忍着眩晕，举刀迎战，但动作已然迟滞了许多。李清风不与他硬拼，利用长矛的长度优势，连连刺击，逼得胡彪手忙脚乱。
周围的守军见首领如此勇猛，士气大振，纷纷围拢过来，长矛、锄头没头没脑地朝着胡彪招呼过去。
胡彪又惊又怒，他感觉自己像是喝醉了酒，浑身乏力，视线模糊，根本无法发挥平时的实力。“撤！先撤！”他勉强格开几支矛尖，狼狈不堪地从墙头跳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被几个亲兵拼命抢了回去。
主将重伤（在他们看来）败退，加上墙头守军异常顽强的抵抗和那些神出鬼没的冷箭，黑山堡匪徒的士气终于崩溃了。
“三当家不行了！”
“快跑啊！”
“他们有妖法！”
不知谁喊了一声，剩余的匪徒再也无心恋战，如同潮水般退去，比来时更快，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哀嚎的伤员和丢弃的兵器。
墙头上，残存的守军看着如退潮般远去的敌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欢呼！
“我们赢了！我们守住了！”
夕阳如血，将战场染得一片凄艳。李清风拄着长矛，站在墙头，望着退走的敌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的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这一关，总算暂时过去了。
但他知道，黑山堡绝不会就此罢休。
而桃源圩，经此一役，也彻底走上了与地方豪强武装对抗的道路。
未来的路，注定更加艰难，也更加……波澜壮阔。
他回头，看向圩内那些激动、疲惫却充满希望的面孔，看着被抬下去救治的伤员，看着依偎在周婶怀里、吓坏了的小丫和石头，心中一个念头愈发坚定——
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为了生存，也为了守护这片用鲜血换来的，脆弱的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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