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眼外围的虚空,已被粘稠的暗红色血光与破碎的星辰碎片彻底填满,如同一个巨大而污秽的伤口,在星海的躯体上缓慢溃烂、搏动。紫煞星君的白骨巨船如同狰狞的旗舰,悬浮在血潮中央,周围拱卫着尸魂殿与寂灭星殿的剩余舰船与修士,如同环绕腐尸的蝇群。
摇光柱区域,那丈许方圆的淡金色“灯塔印记”,在“秽土转生大阵”持续的污秽能量冲刷下,光芒已经黯淡到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仅凭一丝扎根于空间本源的顽强“存在感”在硬撑。紫煞星君的脸色却愈发阴沉,因为他能感觉到,这该死的印记虽然越来越暗,但其“锚定”效果却似乎随着时间推移,与封印大阵的结合变得更加紧密顽固,清除难度不降反增。
“加大阵法输出!把库存的所有‘蚀魂脓血’都用上!本君不信磨不碎它!”紫煞星君烦躁地挥手下令。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安,总觉得那印记的顽强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他没看透的东西。
就在他焦躁之际,归墟之眼警戒区的外围,突然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和喊杀声!
“报——!星君大人!东南、西北两个方向,同时出现小股敌人,正在冲击我军外围防线!攻势甚猛,疑似敌残存主力!”一名殿卫匆忙来报。
“残存主力?”紫煞星君先是一愣,随即冷笑,“垂死挣扎,还敢来送死?正好,省得本君日后去清剿!传令,外围守军全力阻击,务必全歼!摇光柱这边,继续按计划侵蚀印记,不得松懈!”
他并未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放在心上,只当是璇玑真人那些丧家之犬最后的反扑。然而,他低估了这群“丧家之犬”赴死的决心,也低估了他们为了掩护真正目的所能爆发出的破坏力。
云符上人和驭星尊者率领的明队,人数不过百余人,且大半带伤,但他们携带着同盟最后库存的几乎所有一次性大威力法宝、爆裂阵盘、以及各种阴损的干扰、毒雾、幻象器具。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伤多少敌人,而是制造最大的混乱和动静!
只见东南方向,云符上人白发飞扬,不顾自身伤势,将毕生修为灌注于数百张珍稀符箓之中,瞬间引爆!“万符焚天阵”化作一片覆盖数十里星空的炽热符火风暴,夹杂着雷霆、冰霜、毒雾、幻影,不分敌我地疯狂肆虐!虽然威力不足以重创炼虚修士,却让大量低阶殿卫和尸傀陷入混乱,阵型大乱。
西北方向,驭星尊者驱使着仅存的几头强大但已伤痕累累的契约星兽,连同弟子们操控的数十具简陋的“自爆傀儡”,悍不畏死地冲入敌阵,专挑阵法节点和能量运输通道下手,引发连环爆炸!同时,大量能干扰神识、腐蚀能量、引发心魔的丹药和粉尘被撒播开来,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这两股突如其来的、完全不计代价、只求破坏和吸引注意的亡命攻击,确实打了外围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很快就被反应过来的高阶修士镇压下去,但造成的混乱和短暂的火力真空,却为另一支队伍的潜入,创造了极其宝贵的窗口期。
几乎在明队发动攻击的同一时间,璇玑真人、墨丘、青禾仙子,以及三名最擅长隐匿和破阵的星枢阁元婴巅峰弟子组成的暗队,借助一件由天工坊紧急炼制的、能短暂模拟空间褶皱进行潜行的“影梭”,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从战场最混乱、能量干扰最强的区域边缘,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外围防线,向着摇光柱核心区域快速迂回靠近。
影梭内,气氛压抑到极点。每个人都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心跳如鼓。外界传来的爆炸声、喊杀声、能量碰撞的轰鸣,如同遥远的背景音。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那不断放大的、被污秽血光包裹的摇光柱废墟,以及废墟中心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淡金微光。
越是靠近核心,周围的血潮和寂灭魔气就越是浓郁粘稠,对影梭的侵蚀也越强。梭体表面不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防护阵法明灭不定。
“还有三百里……”一名负责导航的弟子声音紧绷。
“不能再近了,这里的能量场太强,影梭随时可能暴露。”墨丘看着手中剧烈闪烁的探测法盘低声道。
璇玑真人点头:“就在这里,准备脱离影梭,徒步潜行。墨丘道友,青禾仙子,你们留在此处,启动‘往生灯影模拟器’,并随时准备接应。记住,一旦我们得手或失败,立刻按计划撤离,不要有任何犹豫!”
“阁主!”青禾仙子欲言又止。
“这是命令。”璇玑真人语气不容置疑,随即看向三名精锐弟子,“你们随我来。我们的任务:第一,抵达林道友印记百米范围内;第二,取得紫煞星君或至少其麾下炼虚修士的血液;第三,完成仪式引导。”
三名弟子郑重点头,眼中只有决绝。
四人悄无声息地脱离影梭,如同四粒尘埃,投入了狂暴而污秽的能量乱流之中。他们身上穿着特制的、能最大程度隔绝能量波动和神识探查的“匿星纱”,但在如此近距离的炼虚后期战场,这种隐匿效果大打折扣,只能祈祷混乱的能量环境能提供额外的掩护。
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周围是翻涌的血潮,粘稠的怨念几乎要化为实质的低语钻入脑海;远处是寂灭星魔那令人窒息的魔威和紫煞星君狂暴的攻击余波;更近处,“秽土转生大阵”散发出的污秽之力如同无形的触手,不断试图缠绕、侵蚀他们的护体灵光。
他们依靠着对星辰之力的精妙感应和林凡印记那独特的、微弱但坚韧的波动作为指引,在混乱中艰难前行。不时有零散的血孽怪物或巡逻的幽影卫擦身而过,险象环生。
五十里……三十里……十里……
距离那淡金印记越来越近,周围环境的压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三名弟子中,修为稍弱的一人,护体灵光终于支撑不住,被一丝污秽血光侵入,瞬间脸色发黑,神魂遭受侵蚀,闷哼一声,几乎软倒。另一名弟子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并迅速喂下一颗珍贵的镇魂丹,暂时压制。
“把他留在这里,设下隐匿阵法。”璇玑真人当机立断,“我们继续前进。”
舍弃同伴是痛苦的,但此刻没有时间犹豫。剩下的三人,带着更沉重的负担,继续向着目标挺进。
五里……三里……一里!
终于,他们来到了距离那淡金色“灯塔印记”仅有一里之遥的一片相对“平静”的破碎星骸带。这里因为印记的存在,血潮和污秽之力被排斥在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区”,但同时也是紫煞星君和寂灭星魔重点“关照”和攻击的区域边缘,能量乱流极其狂暴。
从这里,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道印记。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烙印在空间上的、由无数细密淡金色光线构成的简约灯盏图案,中心一点火星明灭不定。印记散发着温暖而坚定的波动,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周围的黑暗。
“第一目标达成。”璇玑真人心中稍定,但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后面。
如何取得“终焉眷顾者之血”?紫煞星君在远处的白骨巨船上,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寂灭星魔更是在封印内部。
他们的目光,投向了正在印记附近,指挥着“秽土转生大阵”运转、不断打出污秽能量侵蚀印记的那名寂灭星殿副殿主(炼虚初期)。他是距离最近的高阶“终焉眷顾者”!
“只能是他了。”璇玑真人传音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我来制造混乱,吸引其注意,你们二人,不惜一切代价,取得他的血液,哪怕只是一滴!”
计划简单而粗暴,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复杂的计划都是奢望。
璇玑真人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残存的星辰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一枚古朴的、布满裂痕的星光玉佩——这是星枢阁阁主信物,也是一件一次性的、能爆发强大星光冲击并短暂引动祖脉共鸣的法器!
“就是现在!”
她猛地捏碎玉佩!
嗡——!
一道纯粹而璀璨的星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她藏身之处冲天而起!星光中蕴含着精纯的星辰祖脉气息和强烈的“净化”意蕴,瞬间照亮了周围大片的血污,甚至对“秽土转生大阵”的运转产生了短暂的干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引起了那名副殿主的注意。他猛地转头,看向星光爆发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暴怒:“还有老鼠溜进来?!找死!”
他挥手就是一道凌厉的寂灭指风射向星光源头!
然而,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那两名潜伏已久的星枢阁精锐弟子,如同两道蓄势已久的幽影,从另一个方向猛然暴起!他们燃烧精血,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手中持着特制的、能破开炼虚修士护体灵光、并附带汲取血液功能的“汲血灵匕”,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扑向了那名副殿主!
副殿主毕竟也是炼虚修士,反应极快,惊怒之下,护体寂灭魔光自动爆发,同时反手一掌拍出!恐怖的寂灭掌印将其中一名弟子当场拍成血雾,神魂俱灭!但另一名弟子的匕首,却险之又险地擦过了他的手臂,划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匕首尖端的特殊符文亮起,强行汲取了伤口处渗出的、带着浓郁寂灭气息的几滴紫黑色血液!
“得手了!”那名弟子心中狂吼,不顾同伴惨死,也不顾自身被寂灭掌风余波重创,强行扭转方向,将手中那枚封印着血液的“血晶”,用尽最后力气,掷向璇玑真人的方向!
“阁主……接住!”
做完这一切,这名弟子也被紧随而至的寂灭魔光彻底吞没。
璇玑真人强忍悲痛,一把接住飞来的血晶。与此同时,那名副殿主的怒吼和更强大的攻击已然临近!
“第二目标……完成!”璇玑真人来不及伤感,立刻将那枚蕴含着紫黑色血液的血晶,与怀中一件早已准备好的、刻满了古老符文、中心凹陷处正好能放入血晶的“魂引盘”相结合。魂引盘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块取自星枢阁秘库、蕴含着林凡一丝气息(来自他以前留下的物品)的“命魂玉”。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将自身全部心神与魂引盘相连,同时催动怀中那件由墨丘和青禾仙子远程启动的“往生灯影模拟器”!
模拟器爆发出一种奇异的、仿佛介于生与死、光明与虚幻之间的波动,与远处林凡的“灯塔印记”产生共鸣!
“以终焉眷顾者之血为引!以执念超脱者之魂为凭!于此终焉门前——请现,归墟之舟!”
璇玑真人嘶声念诵着从孤星剑客信息中破译出的、残缺不全的咒文,将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决绝,都灌注进了这最后的仪式之中!
血晶在魂引盘中融化,紫黑色的血液与林凡的气息、璇玑真人的信念、模拟器的光影波动,以及周围浓郁的“终焉”环境(归墟之眼)交织在一起!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从宇宙诞生之初便已存在的、古老、苍凉、冰冷、却又蕴含着某种“渡”之法则的宏大波动,以魂引盘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瞬间穿透了周围的血潮、魔气、污秽大阵,甚至短暂地压制了紫煞星君和寂灭星魔的狂暴气息!
整个归墟之眼的战场,无论是疯狂进攻的敌人,还是垂死挣扎的明队,甚至是远处影梭中的墨丘和青禾仙子,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冻结”与“凝望”!
仿佛有一双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漠然的眼睛,于冥冥中,投下了一瞥。
而在璇玑真人身前,在那魂引盘的上方,虚空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一条由无数苍白骸骨虚影铺就的、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的……“航道”,缓缓浮现,延伸向无尽的黑暗深处!
航道的起点,就在此处,归墟之眼,林凡的“灯塔印记”之旁。
航道的尽头,隐没在无法看透的、仿佛连光都能吞噬的终极幽暗之中。
骸骨航道,于终焉门前,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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