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日子，在一个天清气朗的秋日。
地点选在近郊一处私密性极好的庄园草坪，绿草如茵，四周点缀着高大的乔木，树梢已染上些许金黄。
没有奢华的堆砌，布置简约而用心。
原木色的仪式拱门上缠绕着何婷婷最喜欢的白色洋桔梗与翠绿藤蔓，宾客座椅上系着同色系的丝带。
长条餐桌上铺着素雅的亚麻桌布，摆放着精致的点心与饮品，一切都透着一股自然温馨的气息。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光斑跳跃。
受邀的宾客陆续到来，大多是袁野特战旅里过命的战友，何婷婷科研所里关系亲近的同事。
还有几位闻讯赶来的曾与“守钥”小组有过交集的关键部门联络人。
气氛热烈而不嘈杂，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香、花香和真诚的祝福。
向羽和沈栀意早早到场。
两人都穿着量身定制的礼服，向羽是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冷峻，只是那眼神扫过场地各处时，依旧带着职业性的审视与警惕。
沈栀意则是一袭香槟色的伴娘长裙，简约的剪裁勾勒出优美的身形，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边，美艳中透着飒爽。
他们名义上是伴郎伴娘，实则承担着隐形的安保核心职责。
“入口处两人，东侧树丛可做观察点，已安排小李。”向羽低声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说，目光掠过庄园边界。
“收到。西侧临水区域视野开阔，无隐蔽接近可能，重点还是仪式区和后方休息区。”
沈栀意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笑容得体地迎向一位来宾，嘴唇微动，声音却清晰地传达到共用频道。
“甜品台右侧穿棕色西装的那个，三分钟看了四次表，视线飘忽，小赵去‘招待’一下。”
“明白。”频道里传来回应。
两人穿梭在宾客中，一个眼神交汇，一个细微的手势，便能完成信息的传递与指令的下达。
他们的默契早已深入骨髓，此刻用在守护挚友的婚礼上，更是滴水不漏。
果然，那位“棕色西装”被小赵以攀谈为由引开，几句看似闲聊的“请教”过后对方略显尴尬地承认是某家闻风而来想挖角何婷婷的猎头，被礼貌地“请”到了外围区域。
看着那小插曲被化解于无形，沈栀意凑近向羽，低声笑道。
“看来今天除了送祝福，还得兼职当门神。”
向羽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份内之事。”
他目光扫过正在不远处和爷爷说话的袁野，那家伙今天难得人模狗样。
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眉宇间那股飞扬的神采和时不时瞟向休息室方向的急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沈栀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她想起袁野当初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在“超级小队”里疯狂刷屏炫耀的“丑恶”嘴脸，又想到后来筹备期间自己“忍辱负重”帮他那么多忙……
嘿嘿，正大光明“回报”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而且，按照传统，晚上还有闹洞房环节呢……
沈栀意已经开始在心里罗列“节目单”了，嘴角的笑容愈发“和善”。
吉时将至，悠扬的钢琴声响起。宾客们纷纷落座。
袁老爷子坐在第一排正中，穿着军装，精神矍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写满喜悦。
在他侧后方稍远一些的座位，一个穿着陆军军装，坐姿端正的中年男人显得有些沉默，正是袁建国。
他收到请柬后犹豫再三，还是在老爷子不容置疑的目光下过来了。
他没有往前坐，只选了这么个不惹眼又能看清全场的位置，目光复杂地落在即将成为新郎的儿子身上。
休息室的门打开，何婷婷身着简约却不失优雅的缎面婚纱，头纱轻覆，在父亲的陪伴下缓缓走向仪式区。
阳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只见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在红毯尽头那个紧张得背脊都有些僵直的男人身上。
袁野看着向他走来的何婷婷，呼吸一滞。
他见过她冷静睿智的样子，见过她温柔浅笑的样子，见过她偶尔害羞脸红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圣洁美丽，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美好走向他。
他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满满地胀满了，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音乐变换，婚礼进行曲庄重响起。何父将女儿的手交到袁野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袁野紧紧握住何婷婷的手，那枚他亲自戴上的戒指硌在掌心，提醒他这一切不是梦。
两人并肩站在仪式拱门下，面向彼此。
主持人是特战旅一位口才很好的政委，风趣而不失庄重。
常规的流程过后，到了新人宣誓的环节。
袁野从司仪手中接过话筒，他的手很稳，但仔细看指尖有些微的颤抖。
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如同最坚定的锚，牢牢锁住何婷婷清澈的眼眸。
“婷婷，”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褪去了所有平日里的跳脱不羁，只剩下一种经过烈火淬炼般的质朴与坚定。
“站在这里，我其实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漂亮话。你都知道，我这个人以前挺混的，觉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没什么牵挂，也没什么怕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缓了些，却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中。
“直到遇见你，直到和你一起，经历了‘摇篮’系统的失控，经历了‘普罗米修斯’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室，一起在枪子儿底下钻过，在数据洪流里拼过……
我才知道，人活着，真的有怕的时候。怕你受伤，怕你出事，怕……来不及。”
场下许多知情的战友同事，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神情肃穆。
袁老爷子悄悄抹了下眼角。何婷婷的眼眶瞬间红了，却努力对他笑着。
“但也是这些‘怕’，让我更清楚地知道，我得变的更好，更可靠，才有能力护你周全，我想给你一个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未来。”
袁野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用力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今天，在这里，在所有见证过我们怎么一路走来的亲人战友面前，我袁野向你保证。
从今以后，我的命，不只属于国家，也属于你何婷婷。
我会用我的全部，去珍惜你，保护你，陪伴你。
无论以后是风是雨，是平顺还是艰难，只要你回头，我永远都在你右手边。”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洞的许诺，每一句话都沉甸甸的带着硝烟与代码的气息，带着生死边缘擦肩而过的后怕与庆幸，更带着一个男人最郑重的决心。
何婷婷的眼泪终于滑落，却是笑着的，她用力点头，接过话筒，声音温柔而清晰。
“袁野，我相信你。
我也向你保证，无论未来如何，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做你的战友，你的伴侣，你的家人。
此生不渝。”
简单的誓言，却重若千钧。场下响起热烈而持久的掌声，不少铁血汉子都偷偷红了眼眶。
袁老爷子更是老泪纵横，连连点头。“好！好啊！小野长大了！婷婷好啊！”
坐在后排的袁建国，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台上儿子那从未见过的如此郑重而深情的模样，听着那番掷地有声的承诺，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愧疚，有欣慰，有恍然，也有一种迟来的、属于父亲的骄傲。
他想起早逝的妻子，如果她在看到儿子今天的样子，该有多高兴。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又缓缓放下，只是那一直紧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许，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水光。
仪式在交换戒指和深情一吻中达到高潮。
随后是轻松愉快的宴会环节。
向羽和沈栀意略微放松了警戒，但依旧保持着观察。
而沈栀意瞅准机会，伙同几个特战旅的“损友”，开始了蓄谋已久的“整蛊”。
先是敬酒时，袁野杯子里被“不小心”掺了高度白酒混合饮料，喝得他龇牙咧嘴。
接着是切蛋糕环节，沈栀意“手滑”差点把蛋糕糊他脸上。
最后是抛捧花，沈栀意凭借过人身手，在众人惊呼中一个利落的腾跃，半空中截胡了何婷婷向后抛出的捧花。
然后在袁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笑嘻嘻地把花塞进了旁边向羽的怀里。
“沈妞妞～你怎么反过来了！”袁野气得跳脚。
“怎么？不许啊？”沈栀意理直气壮，瞥了一眼拿着捧花略显无奈的向羽，眼中笑意狡黠。
“我就喜欢给他！反正是我的了！”
向羽看着手里洁白的花束，又看看身边神采飞扬的沈栀意。
冰冷的唇角终究还是软化，摇了摇头，眼底深处是一片纵容的暖意。
夜色渐深，庄园内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与天际初现的星辰交相辉映。
婚礼在温馨热闹的氛围中接近尾声。宾客们陆续散去，庄园渐渐安静下来。
袁老爷子被妥善送回家，临走前拉着何婷婷的手又说了好些话，满脸不舍。
袁建国远远站着，等到老爷子离开，他才慢慢踱步过来。
袁野正揽着何婷婷和向羽、沈栀意说话，看到父亲走近后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袁建国在几步外停住，目光掠过儿子，落在何婷婷身上，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
“今天……很好。祝你们幸福。”他又看向向羽和沈栀意，“辛苦你们了。”
说完，他似乎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袁野忽然开口，声音不大。
袁建国脚步一顿。
袁野看着父亲比记忆中似乎清瘦了些的背影，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说了句。
“路上……注意安全。”
袁建国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们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然后快步走向了停车场。
月光下，他的背影似乎不再那么紧绷僵硬。
这简短到几乎算不上对话的交流，却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了冰封已久的湖面。
虽然未能立刻融化所有寒意，但那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已然是破冰的微光。
“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在这儿愣着了。”沈栀意打破沉默，推了袁野一把，冲他挤挤眼。
“赶紧带你媳妇儿入洞房去！至于我们嘛……”她拉长语调，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
袁野顿时警铃大作，搂紧何婷婷。“沈妞妞！你敢乱来我跟你没完！”
“哎呀，我好怕呀！”沈栀意故作害怕地躲到向羽身后，探出头来。
“向羽～你看他呀～娶了媳妇就凶战友！”
向羽抬手，轻轻按了下沈栀意的肩膀，示意她适可而止，然后对袁野说。
“放心，有分寸。”但那眼神分明写着“自求多福”。
最终，在沈栀意“善意”的提醒和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后，袁野还是顺利地将笑着摇头的何婷婷带离了“险地”。
他知道，真正的“闹洞房”恐怕不会太轻松，但此刻拥着心爱的妻子，看着满天繁星，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草坪上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工作人员在收拾。
远处的城市灯火与近处的庄园星光连成一片，温柔地照亮着归途，也照亮了前方充满希望的属于袁野和何婷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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