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渊与徐庶骑着两匹颇为神骏、鞍辔齐整的马匹靠近时;
那漠然中才闪过一丝极淡的、属于底层胥吏的审视与估量——
马是好马,马上的人虽衣着不算华丽,但那份气度与从容,绝非寻常商旅或落魄书生所能拥有。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未受到任何盘查或阻拦。
早在两人抵近城门百步之外时,便已有眼尖机灵的守卒,已转身飞跑,将两人到来的消息,一路传回了城中的县衙。
待陆渊与徐庶牵着马,踏过城内坑洼不平、污水横流的狭窄街道;
绕过几处半倾颓的屋舍,来到那幢虽显破旧、门漆斑驳脱落、却仍是这小城中最高权力象征的县衙门前时;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眉梢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县衙那两扇厚重的、漆皮大片剥落露出木质原色的正门,此刻已洞开。
门前那块不算宽敞、石板缝里长满青苔的空地上,黑压压站了十余人。
为首者,头戴一顶略显陈旧却整洁干净的进贤冠,身上的青色官服,浆洗得有些发白;
袖口与下摆处甚至能看出细微的磨损。
他面容清癯,颧骨微凸,蓄着三缕打理得颇为整齐的胡须,约莫四十岁上下;
目光平静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审慎,正是丹水县之长——范平。
而他身后,县丞、主簿、功曹、贼曹、乃至管仓、狱掾等大小属吏,凡有品级、能在县衙说得上话的,几乎悉数到齐。
皆身着公服,虽新旧不一,但竭力维持着官面仪容。
他们神色各异,目光复杂地投向来客: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位年轻得过分的访客,审视着他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甚至在一些低垂的眼帘中,似乎还能瞥见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麻烦”上门的惶然。
这般近乎“倾巢而出”、“严阵以待”的迎接阵仗,着实显得有些“隆重”过度,隐隐透着一股不寻常的紧张气息。
陆渊与徐庶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沉重。
对方这阵仗带着明显的戒备,事情怕是不会太顺利。
二人心念电转,面上却丝毫不显。
几乎同时利落地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递给了一旁早已等候、却因这场面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门卒。
随即,两人步履沉稳,并肩上前。
在距离县令范平尚有七八步远处,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齐齐拱手行礼。
陆渊的声音清朗悦耳,在清晨尚且安静的县衙门前清晰地响起;
既不卑不亢,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晚辈礼数:
“山野小子陆渊,见过范县尊。
这位是颍川徐庶,徐元直先生。
晚辈与元直兄特来拜访,县尊与诸位如此盛情相迎?
实在让我等心中惶恐,不敢当此大礼。”
徐庶随之行礼,气度从容洒脱,虽未多言,但那沉稳如山岳、睿智含于眉宇间的气度,让人不敢轻忽。
范平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向前虚虚踏出半步,脸上迅速挤出一抹笑容,回礼道:
“陆小先生,元直先生,二位何必过谦?”
他的目光在陆渊年轻得过分却异常沉静的面庞上迅速掠过,又在徐庶那内敛睿智的身影上稍作停留。
语速不急不缓,平稳得像是早已在腹中反复推演、咀嚼过多遍,字字清晰中带着一种淡漠:
“范某昨日接到二位拜帖,得知华神医高足并颍川名士联袂来访,我这心里啊……
可就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再没个安稳时候了。”
他微微一顿,仿佛在叹息,又像是在强调:“华神医活人无数,医仙之名实至名归,天下谁人不敬仰?
陆小先生仁心妙术,一册《防疫十条》让无数医者奉为圭臬,声名远播,达于诸侯乡野。
更兼有崔、徐两位名士从旁相助……诸位皆是名动天下,德高望重的人物。”
他的话语陡然下沉,带上了实实在在的沉重:“丹水小邑,地僻民贫,偏居一隅。
这些年接连遭了兵灾蹂躏,又遇瘟瘴流行,早已是元气大伤,疮痍满目。
如今全县上下,在册丁口,拢共不过万余还能喘气的百姓。
赋税收不齐,盗贼剿不尽,范某头上这项进贤冠,这身青袍,说来实在惭愧……
不过是乱世之中,勉力维持,守着这片残破土地、惶惶不可终日的‘看门人’罢了。”
他抬起眼,目光变得锐利,潜藏的机锋终于露出:
“如此破败窘迫之地,如此庸碌无为之人,如何当得起二位‘过江猛龙’屈尊纡贵,亲临拜访?
范某愚钝,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忐忑难安。
故而斗胆相问——不知二位先生此番莅临我这穷乡僻壤,究竟……有何贵干呐?”
一番话,层层递进,可谓滴水不漏,绵里藏针。
先是以极低的姿态自贬自污,将丹水县和自身形容得无比困窘可怜;
近乎一无是处,堵住对方可能提出的任何“要求”或“摊派”;
接着精准点出已知晓他们一行人的核心人物与背景,暗指陆渊徐庶来历不凡、能量巨大(“过江猛龙”);
最后,以看似谦卑实则尖锐的疑问收尾,将防备的姿态做了个十足。
那“过江猛龙”四字,用得尤为巧妙。
听起来像是极高的恭维与敬畏,但细品之下,结合他那沉重自贬的语境;
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疏远与划清界限的意味——
龙自然是尊贵强大的,但若是会搅动他这一亩三分地死水微澜;
甚至可能带来不可测风浪的“过江猛龙”,对于只求安稳、勉力维持现状的“看门人”来说,是福是祸,可就难说得很了。
衙前空气,因这番话,骤然变得更加凝滞。
所有属吏的目光都紧张地聚焦在陆渊身上,等待这位年轻的“过江龙”如何接招。
陆渊与徐庶闻言,再次对视了一眼,这次交换的眼神比方才更为深沉,带着了然。
这位范县长,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颓唐庸碌的昏聩之辈;
其言辞间的机锋、进退的尺度,乃至这番“倾巢迎候”的做派,已然清晰无误地表明了他的核心态度:
警惕,疏离,甚至隐含着抗拒——
他不欢迎,至少是绝不欢迎任何可能打破此地脆弱平衡、带来未知变数的“强龙”。
这是一种在乱世地方官场中浸淫出的、近乎本能的防守姿态。
陆渊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诚恳真挚了几分;
仿佛全然未曾听出那绵里藏针的弦外之音,甚至带着点年轻人被“父母官”如此“看重”的赧然与敬意。
他再次郑重拱手,腰身微弯: “范县尊实在太过自谦,折煞晚辈了。
县尊牧守一方,于这兵连祸结、四方扰攘的乱世之中;
犹能保此丹水一隅相对安宁,使百姓得以喘息,田亩不致尽荒,此乃莫大功德,丹水百姓心中自有杆秤。
我等此来,绝非有意搅扰地方清静,更非携势凌人,实是……”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近乎剖白的诚恳:“实是心慕县尊治下之风,感怀此地山水之宁,诚心前来投奔;
愿在县尊治下,寻一隅僻静之地,求一个安身立命、传承家学之所。
此事,万望县尊体察下情,予以成全。
特备薄礼,还轻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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