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猪的肥膘在锅里熬得滋滋作响,浓郁的肉香裹挟着年节的喜庆,充盈着宋家宽敞明亮的堂屋。那日南山猎猪的顺利与对王家兄弟的最终警告,似乎为这个冬天划上了一个安稳的句号。孩子们围着锅台,眼巴巴地望着翻滚的肉块,连小怀瑜都在李素娟怀里咿呀着伸出小手。窗棂上贴着嫣然、知画和怀瑾剪的略显稚拙却充满喜气的窗花,年的味道,已然浓得化不开了。
然而,兴安岭的冬天,从不因任何人的期盼而收敛它的严酷。就在腊月二十三大清早,一场毫无预兆的“大烟炮”(强风吹雪)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狂风裹挟着雪粒,如同千万根钢针,疯狂抽打着天地间的一切,视线所及,白茫茫一片,几步之外便难辨人影。屯子仿佛被这白色的巨兽一口吞没,瞬间与外界隔绝。
“这鬼天气!”李素娟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被风雪模糊的世界,手下意识地护着肚子,“眼看就要小年了,还来这么一出。”
宋卫国站在窗边,眉头微蹙。这场风雪来得又快又急,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倒不担心家里的存粮和燃料,早已备得足足的。他担心的是后山那片他们存放部分干柴和预留了应急陷阱的区域,如此大的风雪,很可能将标记掩埋,甚至破坏陷阱结构,若是有动物误入或是开春后处理不当,会留下隐患。
“我去后山看看,”宋卫国转身,开始利落地穿戴厚重的皮袄、皮帽和毡嘎达(羊毛靴子),“顺便把靠近山脚的几个陷阱暂时拆了,免得被雪压坏或是伤了不该伤的东西。”
他的决定立刻引起了女儿们的反应。
“爸,外面风雪太大了!太危险了!”疏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焦急。
“爹,等风小点再去吧!”清浅也拉住他的胳膊。
“哥哥\/叔叔,别去!”梦蝶、映雪和更小的几个也围了上来,眼中充满了依赖和恐惧。那窗外怒吼的风雪,在孩子们听来如同怪兽的咆哮。
连海礁和海岩都面露迟疑:“叔,这‘大烟炮’邪乎得很,容易迷路……”
宋卫国看着家人们担忧的脸庞,心中暖流涌动,但语气依旧坚定:“没事,后山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个来回。就是去山脚那几个点看看,拆了陷阱就回来,用不了一个时辰。你们在家关好门,谁叫也别开。”他拍了拍腰间的猎刀和背上的56半,“有这个呢。”
李素娟深知丈夫的性子,他决定的事,尤其是关乎山林和家里潜在安全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她默默地去灶房,将灌满热水的军用水壶和几块还烫手的贴饼子用厚布包好,塞进他的背囊里,又仔细替他系好皮帽的带子,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一定小心,早点回来。我们等你吃饭。”
“嗯。”宋卫国重重点头,目光与妻子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推开厚重的木门,狂风夹杂着雪粒瞬间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窒息。宋卫国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拉高了皮袄领子,毫不犹豫地迈入了那片混沌的白色世界。
起初的路程还算顺利。尽管风雪扑面,步履维艰,但凭借对地形的无比熟悉,他依然能准确地朝着后山山脚的方向前进。他用木棍探路,小心地避开可能被积雪覆盖的沟坎。风雪呼啸,能见度极低,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和身后那一串迅速被抹去的脚印。
然而,大自然的威力远超人力所能及。就在他接近第一个预设的陷阱点,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时,风向骤然一变,更加猛烈的狂风卷起地面积雪,劈头盖脸地砸来!瞬间,他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目的白,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刺痛,视线迅速变得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世界!
雪盲症!
宋卫国心中猛地一沉。他低估了这场“大烟炮”的强度和在雪地中暴露的时间!强烈的紫外线经过雪地反射,灼伤了他的角膜!
他立刻闭上双眼,但剧烈的刺痛和流泪不止让他难以睁开。尝试了几次,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只能勉强感知到光线的明暗变化。他,一个依靠眼睛追踪猎物、辨别方向的顶尖猎人,在这能见度几乎为零的风雪中,暂时失去了他最依赖的视觉!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内衣,又被外面的严寒冻成冰碴。孤立无援,迷失方向,视觉暂失……这是足以致命的危机!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宋卫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家里还有妻子和八个孩子在等他!他必须回去!
他凭借记忆和感觉,摸索着找到一块背风的大岩石,蜷缩在下面,尽量减少热量流失和风雪的直接冲击。他抓起一把雪,敷在灼痛的眼皮上,试图缓解症状,虽然知道这效果有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风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失明的恐惧和低温的侵袭如同两条毒蛇,缠绕着他的意志。他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否则只会被冻成僵硬的冰雕。
必须靠其他感官了!他侧耳倾听,试图在风雪的咆哮中分辨出屯子方向可能传来的微弱声响(如狗吠、隐约的人声),但除了风吼,一片死寂。他用手触摸身边的岩石和树干,回忆着它们的形状和位置,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周围的地形图。他趴下身,用脸和手感受地面的起伏和坡度……
就在他凭借记忆和触觉,艰难地判断出大致方向,准备冒险往回摸索时,一阵细微的、被风雪掩盖的“沙沙”声,传入了他异常敏锐的耳朵!
不是风声!是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正在朝他藏身的岩石靠近!
是野兽?还是……人?
宋卫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是饿极了的狼群或是被风雪逼疯的独兽,以他现在的状态,凶多吉少!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猎刀和背上的步枪,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岩石,如同蓄势待发的困兽。
脚步声在岩石附近停了下来。
“……是这里吗?岩叔说爸可能会在这附近避风……”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年轻声音响起,带着喘息。
是海礁!
“哥,你看!这里有脚印!虽然快被埋了,但还能看出来!”另一个声音,是海岩!
紧接着,一个更加沉稳,却同样带着颤抖的女声响起,如同天籁般穿透风雪:“卫国!卫国!你在吗?我是素娟!”
是妻子!她竟然也出来了!还有疏影的声音也在呼唤:“爸!你在哪里?”
不只是海礁海岩,李素娟和疏影也来了!
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担忧瞬间淹没了宋卫国!他猛地从岩石后探出身,尽管眼前依旧模糊,但他朝着声音的方向嘶哑地喊道:“我在这里!素娟!我在这里!”
“卫国!”
“爸!”
脚步声迅速靠近。几只冰冷却无比坚定的手同时抓住了他的胳膊,扶住了他摇晃的身体。
“你的眼睛……”李素娟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颤抖着抚上他紧闭的、不断流泪的双眼。
“没事,雪盲,暂时看不清。”宋卫国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仿佛抓住了全部的依靠,“你们怎么找来的?太胡闹了!这天气……”
“你超过说好的时间没回来,我们就知道出事了。”疏影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海礁哥和海岩哥要出来找你,妈不放心,我和妈也跟来了。我们沿着你可能走的路线,一路找过来的!”
原来,在他失联后,家中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但李素娟强自镇定,她深知丈夫的能力,若非遇到极大困难,绝不会逾期不归。她当机立断,让熟悉山路且体力最好的海礁海岩带路,自己和心思最细、也略通药理的疏影跟随,四人结成小队,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寻他!她们用绳索将彼此连接,防止走散,一路呼喊着,在能见度极低的风雪中,硬是凭借对亲人方位的某种直觉和细致的观察(寻找被风雪半掩的足迹、判断他可能选择的路线),奇迹般地找到了他!
“快!扶着他!我们回去!”李素娟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此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呵护的孕妇,而是能与丈夫并肩对抗风雨的伴侣。
海礁和海岩一左一右,牢牢架住宋卫国。疏影则在前面探路,不断用木棍敲击树木岩石,发出声响引导方向。李素娟紧紧跟在后面,一只手护着肚子,一只手还死死抓着连接众人的绳索。
风雪依旧狂虐,但这条由家人组成的、在雪白地狱中艰难前行的链条,却充满了不可摧毁的力量。宋卫国闭着眼,任由儿子和义子搀扶,听着妻子和女儿在风雪中相互鼓励、指引方向的声音,眼眶湿热,与雪盲的泪水混在一起。
当他终于被家人几乎是半抬半架地护送回温暖的家门时,等待他的是另外六个女儿带着哭腔的欢呼和扑上来的拥抱。炉火烧得正旺,姜汤已经熬好,疏影立刻找来清热解毒的草药,捣碎了小心地敷在他的眼睛上。
躺在热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耳边是女儿们七嘴八舌的关切和李素娟轻柔的安抚,眼睛上传来草药清凉的触感……宋卫国知道,他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是家人用爱与勇气,将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他看不见她们的脸,但他能感受到疏影敷药时微微颤抖却极力稳住的指尖,能听到清浅压抑的抽泣和梦蝶、映雪小声的祈祷,能感受到嫣然、知画和怀瑾小心翼翼摸他手臂的温度,能听到小怀瑜在李素娟怀里咿呀学语仿佛在叫“爸”……这一切,比任何视觉都更清晰地烙印在他心中。
这一次,猎人没有败给猛兽,没有败给陷阱,却险些败给无常的自然。但最终,他赢了。赢的不是靠猎枪和刀,而是靠身后那盏永不熄灭的、名为“家”的灯火,和那群愿意为他冒死闯入风雪中的亲人。
风雪终将过去,而这份雪盲之后愈发清晰、灼热的亲情,将永远照亮他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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