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带着一众精干捕快,如同扑食的猛虎,直扑“琉璃轩”后院。夜色中,他们的脚步迅疾而沉重,打破了古玩街虚假的宁静。
此刻,“琉璃轩”后院那间狭小的工坊内,薛永贵早已失了往日里的儒雅从容,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地将一叠叠账册与信函投入一个燃烧着的铜盆中。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扭曲的脸庞,刺鼻的烟味混合着松油与纸张燃烧的焦糊气息,令人窒息。
“薛永贵!束手就擒!”张猛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魁梧的身躯已如铁塔般堵死了工坊唯一的出口,目光如炬,死死锁定住惊慌失措的目标。
薛永贵骇得浑身一哆嗦,手中正欲投入火盆的一卷账册“啪嗒”一声跌落在地,火星四溅。他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儒商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穷途末路的仓皇与狗急跳墙的狰狞。他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脚踹翻身旁一个看似堆放杂物的旧木箱。
“咚!”箱体沉重地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异样的闷响。
“给我拦住他们!”薛永贵声嘶力竭地朝着工坊幽暗的角落吼道,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变调。
霎时间,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从堆积如山的木料和镜框后窜出!两人皆身着紧身黑衣,面容冷硬,眼神凶戾,手中紧握的钢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显然是薛永贵重金蓄养、用以应对不测的亡命护卫。
“找死!”张猛怒目圆睁,非但无惧,胸中战意反而勃发,腰间官刀“沧啷”出鞘,带起一道雪亮匹练,悍然迎头劈向当先一人!他身后的捕快们也训练有素,立刻分散开来,亮出铁尺锁链,与另一名护卫战作一团。
工坊内空间本就狭小,堆满各种工具物料,此刻更显拥挤。一时间,刀光剑影闪烁,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杂物被撞翻的碎裂声不绝于耳。那两名护卫显然都是经验老道的狠角色,招式刁钻狠辣,完全是搏命的打法,拼死也要为薛永贵争取到一线生机。
薛永贵则趁此混乱间隙,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般扑向工坊最内侧一面挂满凿、锯、锉刀等工具的木墙。他熟稔地摸索着,猛地扳动了墙上一个伪装成普通锤头挂件的机关!
“嘎吱——”
一阵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面看似厚重的木墙,竟悄无声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仅能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更为幽暗深邃的入口!里面隐约传来层层叠叠的、令人不安的镜面反光。
“狗贼!还想跑?!”张猛一眼瞥见,心急如焚,手中刀势瞬间变得更加狂暴猛烈,试图强行逼开死死纠缠他的护卫。那名护卫也是悍勇,竟拼着左肩硬受张猛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鲜血顿时飙射而出,染红了黑衣,但他竟凭借一股狠劲,依旧死死缠住张猛,不让他脱身。另一名护卫则状若疯虎,刀光舞得水泼不进,疯狂攻击试图靠近入口的其他捕快。
薛永贵回头看了一眼战团,脸上掠过一丝狠毒与庆幸,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了那幽暗入口!木墙在他身后迅速合拢,眼看就要恢复原状!
“给俺开!”张猛眼见薛永贵要逃,怒吼一声,体内血气奔涌,竟不再理会那名受伤护卫的纠缠,身形猛地一沉,如同蛮牛冲撞,运足全身力气,用他那宽厚坚实的肩背,朝着即将完全闭合的木墙狠狠撞去!
“轰隆!”
一声巨响,木屑纷飞!那面看似结实的暗门,竟被张猛这蛮横无比的一撞,硬生生从中破开一个大洞!张猛毫不停留,如同下山猛虎,低吼着从破洞中冲入了后面的空间。
刚一踏入,即便是张猛这般历经沙场、心志坚毅如铁之人,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迷失感。
这竟是一间狭长而压抑的密室!四壁、天花板,乃至部分地面,都密密麻麻地镶嵌着大小不一、角度刁钻的镜面!薛永贵显然刚点燃了里面的烛火,微弱的光线在无数镜面之间疯狂地折射、反射、再反射,形成无数令人眼花缭乱、光怪陆离的光斑,以及成千上万个扭曲、晃动、重叠交错的身影!薛永贵仓皇的影子、张猛自己杀气腾腾的影子、甚至后续冲进来的捕快们惊愕的影子,都在镜中疯狂舞动,真假难辨,仿佛瞬间坠入了一个由光影构成的诡异迷宫!
薛永贵正手忙脚乱地在密室角落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翻找着什么,听到身后破门的巨响,他惊恐万状地回头,恰好看到张猛在镜林中略显迟疑、试图分辨方向的身影,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绝境求生的狠毒。他顺手抓起手边一个沉重的青瓷花瓶,用尽力气猛地砸向靠近张猛左侧的一面等人高镜!
“哗啦啦——!”
镜面应声而碎,无数锋利的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散飞溅,不仅进一步加剧了空间的混乱,更带着致命的威胁!
“他在那边!镜子后面!”一名眼尖的捕快指着某个不断晃动的镜影大喊。
张猛却在这一片混乱与视觉欺骗中,猛地闭上了双眼!他深知,在此地,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将在边关战场上磨砺出的、远超常人的听风辨位能力提升到极致。双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极力捕捉着薛永贵因恐惧和剧烈动作而无法掩饰的粗重呼吸声、以及他在杂物间移动时,衣角摩擦、脚步挪动发出的细微却真实的声响。
“左前三步,杂物后有呼吸……前冲,斜劈!”张猛在心中瞬间完成判断,脚下猛地一蹬,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般骤然爆发,手中腰刀不再追求眼花缭乱的招式,而是划出一道最直接、最凌厉的弧线,带着破空之声,并非斩向某个虚幻的镜影,而是精准无比地封堵向声音传来的核心方位!
“噗嗤!”
利刃切割皮肉的闷响,在镜室诡异的回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啊——!”薛永贵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张猛睁开虎目,只见薛永贵正踉跄着向后倒退,他的右臂被锋利的刀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鲜血如同泉涌般瞬间染红了他昂贵的绸缎衣袖。他手中紧紧攥着的一个小巧黑色铁盒,也在这剧痛和惊吓中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布满镜片碎屑的地上。
“拿下!捆结实了!”张猛收刀而立,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名捕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前,不顾薛永贵杀猪般的嚎叫和徒劳的挣扎,用浸过水的牛筋绳将其五花大绑,捆得如同待宰的猪猡。
战斗终于结束。张猛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间耗费了薛永贵无数心血的镜室。除了这令人头晕目眩的满室镜阵,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显然来不及彻底销毁的账册、几卷精心装裱却透着赝品气息的名人字画,以及那个被薛永贵拼死也想带走的黑色铁盒。
张猛走过去,弯腰拾起铁盒,入手沉甸甸的。他用力掰开锁扣,打开盒盖。里面是几片用油纸小心包裹的、质地均匀的深褐色薄片,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异样香气——正是那尚未使用的、夺去了李慕白性命、制造了无数恐慌的“冷香片”致幻剂!
此时,文渊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他顾不得满地的狼藉和镜片,立刻拿起那些散落的账册和几封未焚尽的信件,借着烛光快速翻阅起来。越是翻看,他的脸色越是凝重,扶着眼镜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张兄!林兄!你们看!”文渊的声音带着发现重大秘密的激动与震惊,“这绝不仅仅是伪造古董和销赃的记录!你们看这几笔账目,数额巨大,来源去向皆不明,旁边还标记着这种特殊的三角符号……还有这几封残信,虽然用了大量暗语代称,但反复提到了‘鹤羽先生’的指示,以及‘货走漕帮,小心查验’!”
他将账册和残信递给刚刚踏入这片光怪陆离镜室的林小乙。
林小乙接过,目光如电,快速扫过。账册上那些独特的三角符号,与他记忆中《连环盗印案》卷宗里,那个神秘组织“鹤羽”分支用于洗钱网络账本上的标记,几乎一模一样!而信中所指的“货”,其价值和隐秘程度,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古董的范畴。
“‘云鹤·鹤羽’……”林小乙缓缓吐出这四个沉重如山的字,声音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空气。
一切豁然开朗。薛永贵,不仅仅是一个利用邪术伎俩掩盖罪行、谋财害命的黑心商人,他更是那个庞大而隐秘的组织“云鹤”之下,负责在云州地区进行非法资金洗白、黑市交易和赃物转运的一个重要环节!“琉璃轩”镜阁闹鬼,不仅是为了吓退闲杂人等、方便他进行非法交易,更深层的目的,恐怕是为了构筑一道屏障,吓阻和迷惑那些可能窥破他与“云鹤”组织之间千丝万缕联系的探查者!
幻象的终局,不仅擒住了操纵幻象、双手沾满鲜血的元凶,更如同在黑暗的幕布上撕开了一道裂口,隐约窥见了其后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影。
张猛狠狠踢了一脚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薛永贵,啐道:“呸!装神弄鬼,草菅人命,原来你背后还有这等天杀的主子!真是蛇鼠一窝!”
林小乙将账册和信件紧紧握在手中,目光扫过这间如同万花筒般、折射着无数扭曲光影的镜室,仿佛看到了“云鹤”组织那无处不在、渗透进各个角落、折射着人性贪婪与无尽罪恶的庞大网络。
“将人犯带走,单独关押,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他沉声下令,声音在光怪陆离的镜室中回荡,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与凝重。
“琉璃轩”一案至此告破,鬼影消散,元凶落网。然而,由此牵出的、指向“云鹤”的蛛丝马迹却预示着,一场波及更广、更加凶险复杂、直指帝国暗处毒瘤的较量,才刚刚拉开沉重的序幕。前方的迷雾,似乎比镜中的幻象,更加深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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