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突厥边境,荒原。
秦战一马当先,赤膊的上身布满旧伤疤,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他手里提着一把夸张的厚背大砍刀,刀身上还沾着不知哪个倒霉鬼的血肉碎末。
他回头,对紧跟在身侧、一身利落皮甲、马尾飞扬的述律平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白牙:
“媳妇!看见前面那烟没?肯定是西突厥的斥候营地!走!跟老子冲过去,砍他娘的!”
述律平眼睛亮得吓人,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手中弯刀一扬,用带着契丹腔的官话对身后黑压压的契丹骑兵和秦战带来的流求精锐吼道:“儿郎们!跟着你们的男人和姑爷!杀进去!牛羊女人,谁抢到归谁!”
“嗷呜——!”
“杀!”
铁蹄如雷,卷起冲天烟尘,朝着远处惊慌升起的炊烟猛扑过去。
秦战的笑声和喊杀声混在一起,肆意张扬。对他而言,打仗,尤其是这种有媳妇并肩、有兄弟跟随的仗,就是世上最痛快的游戏。
龙首原,核心书房。
窗外的开山炮声隐约传来,但书房内却异常安静,只有茶壶在红泥小炉上发出的轻微咕嘟声。
秦哲、刘霞、孙思邈,以及刚刚悄然现身的、一身朴素道袍却目光深邃的不良帅李淳风,围坐在一张檀木圆桌旁。
秦哲给李淳风倒了杯茶,推过去:“淳风,南边那个大岛,现在怎么样了?”
李淳风双手接过茶杯,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万事皆在掌握的笃定:
“回龙头,三批船队,共运送红棍及家眷两千七百余口,工匠三千,囚徒、流民五千,已登陆。
依图建造的‘新长安’基址已定,港口、房舍、田亩初具规模。
岛上土人……不服王化、抵抗激烈者,已尽数清除。现可容纳更多人口,自给自足无虞。”
“清除?”秦哲挑了挑眉,端起自己那杯茶,吹了吹浮沫,“也好,省得日后麻烦。道门那边呢?”
李淳风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道门弟子,依龙头吩咐,以游方、经商、译经之名,已陆续西行。波斯、大食、乃至更西的拂菻(东罗马),皆有我道门落脚点。不求显达,只求扎根,观察,记录,必要时……引导。不良人中精于西事者,也已随行,开始布局。”
秦哲点点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转向刘霞:“霞姐,听见了?地方收拾出来了。
从明天开始,你亲自负责,把咱们红棍兄弟们的家眷,特别是那些有老有小的,还有跟咱们兄弟成婚的大唐女子,一批批,悄无声息地送过去。记住,只带走咱们秦族自己人和他们的亲眷。普通的大唐子民,一个都不带。
动静要小,分批走,理由……就说南下探亲,或者出海行商。”
刘霞神色一凛,重重点头:“我明白,龙头。放心,我会办妥。只是……万人红棍,家眷加起来数目不小,全部撤离,需要时间。”
“不急。”秦哲摆摆手,“我们有的是时间。等北边打得差不多了,等火车真的满地跑了,才是咱们动身的时候。现在,先搭好退路。”
一直沉默的孙思邈猛地抬起头,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眼中满是不解和一丝惶恐:
“龙头……您,您这是……要带着秦族走?离开大唐?为何啊?如今大唐如日中天,陛下对您……”
秦哲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复杂的东西,像是欣慰,又像是释然:
“老孙啊,就是因为大唐如日中天,陛下对我……太好了,好到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都得琢磨一下。”
他叹了口气,看向窗外龙首原繁忙的工坊方向:“咱们秦族,就像一剂药效太猛的虎狼之药。
用好了,能治病强国。用久了,或者病人觉得自己好了,这药……就扎眼了。
李二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厉害角色。可再厉害的帝王,卧榻之侧,总躺着个能随时把他江山掀个底朝天还不用费太大力气的兄弟,他能睡得安稳?”
“秦族在一天,这大唐的天,就有一半姓秦。这不行。”秦哲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
“这不是帝王该有的样子,也不是咱们秦族该待的位置。我们来的初衷,是报仇,是扶一把,不是反客为主。”
孙思邈急了:“可是龙头!秦族上下,对大唐,对陛下,忠心耿耿啊!我们从未有……”
“老孙!”秦哲打断他,目光温和却坚定地看着这位老神医,“我信你,也信兄弟们。
但人性这东西,经不起考验,尤其是权力和时间。我已经布局,秦族的影响力,会慢慢淡出,直到二十年后,世人只知大唐,不知秦族。不良人,也会在那时,彻底消失。”
他拿起桌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木牌,推到孙思邈面前:“老孙,你不一样。当年在终南山找到你,是为了救长孙皇后,也是为了把咱们带来的医术,真正留在这片土地。你是秦族的人,但你的心,你的根,是‘悬壶济世’四个字。
你的战场,在民间,在病榻前,在将来大唐的每一座州县。”
孙思邈看着那块木牌,手有些抖。
“带上你的徒子徒孙,留在大唐。把你的《千金方》,把你从咱们这里学去的、验证过的所有医术,传下去,发扬光大。”
秦哲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嘱托,“中医,是华夏的根,不能断。带你走,我就是历史的罪人。你的使命,在这里。”
他又从桌下提出一个不大但看起来很沉的小铁箱,放在孙思邈面前:
“这个,也留给你。里面是咱们秦族万人,这些年来,从天南海北、从故纸堆里、从一次次失败和成功里,攒下的所有学问。
格物、致知、算术、百工、农桑、乃至一些粗浅的物理化学之理……我都让人整理、誊抄出来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李二或者他的子孙,没能控住这大大的疆土,天下又乱了,或者大唐遇到迈不过去的坎了……”
秦哲顿了顿,看着孙思邈:“你就把这箱子,连同这块不良人的牌子,交给该交的人。
这算是我们秦族,留给这片土地,最后的……礼物吧。助他们最后一次。”
孙思邈老泪纵横,紧紧抓着那块冰冷的木牌和铁箱的提手,仿佛抓着千钧重担。
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哽住了,只能重重点头。
秦哲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望向北方,那里隐约是朔州的方向,也是东海更东的方向。
“等北疆那几个跳梁小丑都趴下了,等咱们的火车真能在铁轨上跑起来了……”秦哲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冰封的决绝,“就是我们秦族,奔赴东瀛,了结最后恩怨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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