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默和林国超从交警大队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
冬月的风冷得有些刺骨，他们两人走在寒冷的夜色中，心情却比这冬夜来得更加的寂寥。
“默哥，这事儿接下来该怎么做？”林国超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低落，“这已经明摆着不是简单的交通肇事，而是蓄意谋害了！”
陈予默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走出了一段路后才回应道：“我们先去找楼叔吧……”
陈予默顿了顿，想起刚才楼靖宇在手术室外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低低开口道，“于公于私，都得先知会他一声！”
林国超没有异议。
两人没有耽搁，便直接驱车去“鼎盛集团”了。
“鼎盛集团”和“天晟集团”位于同一个工业园区，陈予默小的时候为了找楼博远一起玩，没少往“鼎盛集团”跑。
直到楼叔和田阿姨一拍两散后，陈予默就没有再踏足过“鼎盛集团”了。
陈予默和林国超站在“鼎盛集团”的大门口，给楼靖宇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楼靖宇的大秘书便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将他们二人给引了进去。
“扣扣扣……”秘书将他们二人带到总裁办公室，敲门等指示。
“进来——”楼靖宇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秘书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后，便将二人带到了楼靖宇的办公室里。
此刻，楼靖宇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翻看着文件，直到文件上落下了一片黑影后才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予默，国超，这么晚过来，是博远那边有什么情况？”楼靖宇放下手中的文件，语气淡淡的。
“楼叔，”陈予默正了正神色，神情严肃的开口道，“博远那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们过来，是想向您说一下我们发现的一些不对劲之处。”
楼靖宇“哦？”了一声，随即便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接着，陈予默将他和林国超在交警大队看到的两段监控录像内容，以及张警官的专业判断，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他重点描述了那辆黑色的桑塔纳诡异的减速和加速的过程。
“……楼叔，整个过程被商场和银行的两个监控拍得一清二楚。”陈予默的声音很沉重，带了些许压抑，“以我和国超的经验来看，这应该不是意外，而是一场专门针对博远的，处心积虑的谋杀！”
一旁的林国超也赶忙补充道：“而且，楼叔，肇事者显然提前做了充分准备，不仅戴了帽子和墨镜，而且连牌照都提前摘掉了。”
在听陈予默和林国超诉说这起车祸过程的时候，楼靖宇一直很平静，两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只有两个大拇指不停的打着圈圈，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直到陈予默他们说完，办公室内随即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陈予默和林国超对视一眼，也不催促，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等着楼靖宇自己定夺。
过了许久，楼靖宇才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的开口道：“你们有几成把握确定，那辆车就是冲着博远去的？”
“九成！”陈予默回答得斩钉截铁，“如果只是意外或者针对智炜，那么那辆车当时就完全不可能急刹减速，而后又再加速撞向博远的过程。”
楼靖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那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目前就我们和负责勘探交通事故的那几个交警。”林国超立马回答，“楼叔，需要我们警方立案调查吗？”
听到“立案调查”这几个字时，楼靖宇的眼底几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两人，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陷入了沉思。
陈予默和林国超在楼靖宇的身后屏息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靖宇终于缓缓转过身，眼睛直视的陈予默和林国超两人。
令陈予默和林国超意外的是，楼靖宇的脸上没有丝毫父亲听闻儿子被谋杀时应有的震惊与愤怒，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予默，国超，楼叔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警方不要特意为此立案调查了！”楼靖宇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楼叔——”闻言，林国超几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楼靖宇，眼神里满是困惑。
陈予默将林国超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目光平静的看着楼靖宇：“楼叔，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楼靖宇的语气冷冷的不答反问道：“你们觉得，如果这件事公开调查，那么对‘鼎盛集团’来说，会有什么影响？”
“楼叔，这……”陈予默一愣，显然没想到，比起自己亲生儿子的生命，楼靖宇最关心的竟是‘鼎盛集团’的荣辱。
林国超忍不住开口：“楼叔，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确保博远的安全，防止他再次被……”
楼靖宇抬手，打断了林国超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国超，你还年轻。你不明白一个集团的形象和稳定，有时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楼靖宇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感，“现在‘鼎盛’正在筹划上市，城东新区的项目也到了融资的关键阶段。这个时候，如果爆出楼家的丑闻……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不等陈予默两人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就意味着市场对我们‘鼎盛’的信心崩塌，股价暴跌，银行抽贷，合作方观望止步。我多年的布局，可能就会因为这件事，满盘皆输。”
陈予默感到一阵心寒，他忍不住道：“可是楼叔，博远他是您的儿子！他差点就死了！”
楼靖宇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关切中还带着更多的不耐与冷漠：“我知道他是我儿子。但正因为他是我儿子，是鼎盛未来的继承人，他才更应该明白，有时候个人的安危与整个集团的命运相比，真的不值一提。”
他看向陈予默和林国超，语气斩钉截铁，“予默，国超，今天这件事，必须压下去。千万不能立案，不能扩大影响。”
“压下去？”林国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楼叔，这明显是谋杀未遂！难道就让凶手逍遥法外？博远他可还在医院躺着呢！”
楼靖宇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冷嗤一声：“国超，这是我们楼家的事，自然该由我们楼家自己来处理。你们放心，我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但这一切，绝不能摆到台面上，落人把柄！”
“至于博远的安全……我会给他加派保镖。我想，等博远醒来，他也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楼靖宇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他的自私冷漠简直颠覆了陈予默和林国超的认知。
离开“鼎盛大厦”时，陈予默和林国超坐进车里，皆是沉默不语。
“虎毒还尚且不食子……”林国超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对楼博远的同情，“在他楼靖宇的眼里，亲生儿子的命，难道还不如公司的股价重要吗？！”
陈予默没有回答，望着车窗外那座冰冷雄伟的鼎盛大厦，心中一片悲凉。
“或许，在他那样人的心里，亲情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一环吧！”陈予默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博远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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